沈天舒和沈云蕙在房中陪了保儿一天。
孩子虽然没精神,但好在能吃下一些东西了,只是怕他夜里会再惊醒或是发热。
明个儿就是初一,沈老太太要赶在子时去烧头香,沈天舒觉得自己今晚怕是又没多少时间可睡觉了。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沈云蕙见状道:“大姐,你都熬了一夜了,今晚还要去烧香,不如睡一会儿吧,有我看着保儿呢!”
沈天舒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伸手摸摸保儿的脑门和小手,也觉得自己睡一会儿应该不成问题。
“那你多看着点儿,别的不怕,就怕天黑之后他再烧起来。”沈天舒困倦地揉揉眼睛,“我也不回去了,就在这儿稍微睡一会儿,若是有什么不对劲你就叫我。”
好在保儿还算争气,一直都很乖巧,没有哭闹,让沈天舒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将近子时。
“大姐,醒醒,回去换身儿衣裳,咱们该去烧香了。”
沈天舒有点不太情愿地睁开眼睛。
去寺里烧头香这个事儿,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流行起来的。
刚开始还只是抢每年正月初一的头香,都说能在大年初一第一个将香插在庙里的香炉的人,就能得到菩萨特别的眷顾,能够行一年的好运。
如此一来,每年大年初一,稍微有名的寺庙之中,基本都是人满为患。
而什么地方都不乏有钱有势之人,时间久了,想要烧头香都要看谁捐的香火钱多。
一年一次的事儿,可不都得挤破脑袋地抢么!
后来也许是觉得这样也不是办法,便渐渐演变成每个月的初一以及一些节日,都可以烧头香。
如此一来,正月初一的头香虽然依旧有人抢着烧,却也不似以往那般激烈了。
所以沈老太太这次要来烧的,便是十月初一的头香。
此时她已经换好衣裳坐在禅房中等着了。
沈天舒换好衣服过来才知道,这次去烧香,不但要推着腿脚不便的沈大老爷,竟然还让乳母抱着保儿。
“祖母,保儿昨夜刚受过惊吓,本来就还没恢复,现在就带他去烧香拜佛,恐有不妥吧?”
沈天舒话说得还算委婉,心里却已经快要冒起火来。
那么小的孩子,抱到那种香火缭绕陌生地方,没生病都容易吓出毛病来,更不要说本来就还没好利索呢!
沈老太太瞥她一眼道:“就是因为保儿受了惊吓,所以才要带他去佛前拜一拜,收一收魂儿。
“菩萨保佑他都来不及,还会吓他不成?”
沈天舒还想再说什么,感觉沈云蕙在旁边轻扯自己的衣摆,最后还是咽下了后头的话,没有继续跟沈老太太争辩。
沈家这边准备就绪,时候也差不多了,寺里派了一位僧人过来带路,将沈家人引向正殿。
正殿内灯火通明,三尊几人高的佛像庄严肃立,佛前上千海灯环绕。
所有人进入殿内,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甚至想要屏住呼吸。
生怕自己惊扰了佛前的宁静一般。
沈家人自觉地分成三排站在各自的蒲团前。
沈老太太自然站在最前面,其次是沈大老爷和董氏,最后是沈天舒,沈云蕙和被乳母抱着的保儿。
沈老太太从僧人手中接过香,恭恭敬敬地举至额前,嘴里默默念诵一番之后,上前将香插入香炉之中。
除了沈大老爷和保儿无法自己做到,需要别人协助之外,沈家其他人也都跟沈老太太一样,恭敬地去上了香。
然后有人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恭敬地望向佛像,然后再俯身叩拜。
连磕九个头之后,僧人过来将众人带到一旁的偏殿,请他们落座。
刚一坐下,屋内就响起了敲木鱼和诵经的声音。
沈天舒和沈云蕙毫无防备,都被小小的吓了一跳,更不要说昨天刚受过惊吓还没恢复的保儿了。
这个时辰本来就是他该睡觉的时候了,好在白天被哄着比平时多睡了两个时辰,所以此时虽然有些没精神,还没有开始犯困。
但是刚刚突然这一下子,保儿先是被吓得打了个哆嗦,紧接着便扯着嗓子哇哇大哭起来。
乳母登时慌了手脚,在这个时候哭闹可如何是好,她不用抬头都已经感受到了沈老太太瞪向自己的目光。
沈天舒立刻起身上前,从乳母怀里接过保儿道:“祖母,头香已经上完了,若是没有别的事,孙女就先带保儿回去了,孩子还小,这里环境陌生,他待着害怕。”
沈老太太沉着脸道:“只要你不怕佛祖怪罪,那你就回去。”
“祖母,佛祖慈悲为本,常乐为宗,施舍惟机,低举成敬,不会随便降罪于人的。”
沈老太太面色一凝,刚要开口训斥,却被沈天舒的目光看得心下一惊。
她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道:“这就是你对待长辈的态度么?你非要在这里、这个时候找不痛快是不是?
沈天舒看向沈老太太的眼睛,轻声道,“孙女没有这个意思,只不过觉得,毕竟这世上,还有那么多犯过大错的人,佛祖都没有怪罪。
“而我,不过是一个心疼弟弟的姐姐罢了,又何罪之有呢?”
沈老太太被她这话顶得身子后仰,在刘嬷嬷的搀扶下才勉强稳住没有摔倒。
而此时保儿哭得更厉害了,一个劲儿地往沈天舒的怀里拱。
沈天舒便没有再理会沈老太太,抱着保儿冲一旁的僧人行了个礼,道了声歉,然后转身便走。
沈老太太抬手指着她的背影,靠在刘嬷嬷身上大喘气,一时竟气得说不出话。
沈云蕙看看沈老太太,又看看抱着宝儿转身就走的大姐,心里虽然羡慕她的勇气,屁股却像是被黏在了蒲团上似的动弹不得。
沈大老爷在旁边将一切看在眼里,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天舒这孩子太过分了,她怎么能这样忤逆娘亲呢!
“她爹娘都是极为孝顺之人,怎么竟生出这样一个反骨?”
他想了半天,最后终于将其归结为:“一定都是许氏那毒妇的错,竟然将孩子教成这样。
“如果弟妹还在的话,肯定不会把孩子教成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