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太太本以为来寺里烧过头香之后,自己心里头多少能安稳一些。
谁知道接二连三地出事,弄得她愈发烦心。
回来补觉也没睡安稳,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梦。
一觉睡醒非但没觉得缓解,反倒更加疲惫了。
“给我梳梳头,松快一下。”沈老太太吩咐道。
刘嬷嬷拿起梳子上前,心里却忐忑不易。
以前这事儿都是姜嬷嬷做的,她已经多年没上过手了。
平时给老太太梳个头倒也罢了,如今沈老太太的意思摆明了是让她给梳通按摩一下,这可就有些难为她了。
但此时没有法子,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梳头的过程很是顺利。
沈老太太平日就很注重保养头发,一把年纪了,头发的状态还十分不错,很快就梳好了。
刘嬷嬷放下梳子,深吸一口气,回忆着平时姜嬷嬷都是怎么做的,然后开始帮沈老太太按揉起来。
刚开始她按得还算有模有样,但是到了后面需要按揉各个穴位的时候,刘嬷嬷的短板就露出来了。
沈老太太刚开始还勉强忍耐,可刘嬷嬷接连几个穴位都没有找准。
犹如隔靴搔痒,一直在旁边晃悠,却就是按不到准确的痛点上。
“行了行了,别按了!”沈老太太烦躁地说,“你说说你到底能干点什么?什么都干不好!”
刘嬷嬷无力反驳,只能默默地收回了手。
“你去前头看看,现在若是人不多方便的话,我想去求个签。”沈老太太觉得自己的眼皮跳个不停,心里更是觉得不安,便想着去求个签看看怎么样,再找住持给破解破解。
这种事刘嬷嬷还是能做好的,很快就安排好了一切。
沈天舒推说自己要看着保儿所以没去,沈老太太也没管她,自己带着董氏和沈云蕙去了。
沈老太太在佛前跪了许久,一直在无声地念叨着什么。
董氏和沈云蕙早都求完了签,却只能站在一旁等她。
沈云蕙偷偷看着自己手里的签,只见上面刻着“第四十四签,戊丁,留侯博浪椎”的字样。
单从这几个字上头,根本看不出是好是坏。
沈云蕙等得腿都酸了,沈老太太才终于摇动签筒,很快便飞出来了一支竹签。
她伸手捡起竹签,只见上面写着“第二十一签,丙甲,须贾害范睢”。
一个害字,登时让沈老太太的心怦怦直跳,直觉应该不是什么好事儿。
刘嬷嬷上前将沈老太太扶起来,道:“老太太,住持已经在偏殿中等候多时了。”
沈老太太紧紧捏着手中的竹签,独自一人走入内殿。
准备将竹签交给住持的时候才发现,竹签一端都已经沾染上了她手心的汗。
“实在不好意思。”沈老太太忙抽出帕子,擦拭了一下竹签,然后恭敬地将其递给了住持。
主持接过竹签,在身后的格子里找出对应的签文,展开一看,眉头就皱了起来。
沈老太太的心也跟着主持的眉头一起拧做一团,却又不敢出声打扰。
主持看了半晌之后,叹了口气道:“沈老夫人,签文有云:与君夙昔结成冤,今日相逢显恶缘,把好经文多讽诵,祈求户内保婵娟。
“您抽中的乃是一支下下签啊!”
沈老太太心道,刚才不好的预感果然成真了。
她着急地问:“您能详细帮着解一解么?”
“从签文上看,最近可能会有什么前尘旧怨找上门来。
“当年因故与人结怨,如今要警惕对方可能会有报复的行为,尤其是对家中女眷,十分危险,一定要小心谨慎。”
沈老太太一听这话头皮都要炸了。
结怨、寻仇……
可不都跟最近家里发生的事儿对上了么!
至于对女眷十分危险,难不成对方想要报复的对象其实是自己?
沈老太太越想越是心惊,忙问:“大师,那这场祸事可有办法化解啊?”
“当务之急必须要迁善改过,和解为宜。
“俗话说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务必要一心向善,不可恶言相向,多行善事,方能免遭凶祸。
“正所谓,旧有夙冤、作事随缘、急宜向善、方保安全。
“力行好事、心契上天、变凶为吉、出自福田。阿弥陀佛——”
沈老太太也忙跟着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老身一定谨记大师教诲,多结善缘,化解旧怨。”
从偏殿出来的沈老太太脚步有些虚浮,神情也有些许的恍惚。
刘嬷嬷急忙上前扶住她道:“老太太今个儿没休息好,既然已经解完签了,不如还是早点回去歇着吧?”
董氏闻言道:“老太太回去休息吧,有我陪着云蕙,您就放心吧。”
“那行,我就不等你们了,你们解完签也早点回去,不要在寺里乱晃。”
沈老太太离开之后,董氏和沈云蕙都觉得轻松了不少。
两个人推让了一下,最后还是董氏先行走进偏殿。
“阿弥陀佛,施主抽中的乃是第六签,相如完璧归赵。
“签文在这里,何劳鼓瑟更吹笙,寸步如登万里程,彼此怀疑不相信,休将私意忆浓情。”
董氏听得一阵恍惚,声音颤抖地问:“大师,此签何解啊?”
“此前浓情,今已生变,私意系恋,只会自取烦恼,不如及早清醒,当断则断。
“此签阳为君子,阴为小人,虽为下下签,可施主若能拨开迷妄,则可化凶为吉。
“两相怀疑,咫尺万里,何用绸缪,从此中止,阿弥陀佛!”
“咫尺万里,好一个咫尺万里。”董氏喃喃自语,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滑落。
住持见状叹了口气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望施主看清前路,以免求合未合、将圆未圆,空嗟叹。”
“多谢大师。”董氏恍惚着起身,还不忘双手合十朝住持行了个礼。
走出偏殿的时候,她脑子回响着的都是刚才住持的话,直接将沈云蕙忘了个干净,径直跟她擦肩而过地离开了。
沈云蕙被董氏满脸的泪水吓得不轻,怎么一个两个出来都是这样一副丢了魂的模样。
她攥紧了自己手里的竹签,扭头看向偏殿。
那里此时仿佛已经变成了一个不祥的入口,让她踟蹰着不敢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