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子安离开之后，议事厅内终于开始聊起正事。
对于要不要支援陈将军，几位老臣的意见倒是颇为一致。
无论从阻止外敌入侵的方面，还是拉拢陈将军的方面，瑞亲王府都不能坐视不理，应该继续帮西北边陲提供军需。
但是这样做，却又要面临两个问题。
一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么大量的军需可不比之前少量的粮草容易遮掩。
这件事早晚会传到皇上耳中，到时候就相当于瑞亲王府正面向朝廷宣战了。
二是陈老夫人的身体，即便潼娘子肯去帮她看病，也不敢保她能不能撑得过这个冬天。
老太太一旦过世，会对陈将军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如今谁也无法预料。
“做两手准备吧。”瑞亲王道，“先安排下去，抓紧准备军需用品。
“然后让竫麒跟潼娘子尽快出发，尽快弄清楚陈老夫人是什么情况。”
这样一来，就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上。
潼娘子跟世子爷究竟是什么关系？
她能不能靠得住？
会不会因为争风吃醋而坏事？
好在很快，厉子安就带着潼娘子来到了议事厅。
他进门前，转身对谢延吩咐道：“议事厅周围清场，只留暗卫。”
屋内几位老臣听了这话，都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
沈天舒进屋后向王爷和几位老臣行礼之后，微微一笑道：“听世子爷说，几位大人对我的身份和情况有些疑虑，所以我亲自来解释一下。”
范炳荣没想到厉子安会把刚才的争议一五一十地告诉潼娘子，脸上露出几分尴尬的神情。
他刚想开口解释一下，却见沈天舒突然抬手，解开系在脑后的绸带，取下了一直戴着从未摘下过的面具。
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几位老臣的目光还是第一时间集中到她脸上。
毕竟与潼娘子高超医术一样名声在外的，就是她脸上从未摘下来过的面具。
因为这件事，外面其实已经有了许多传言。
有人说潼娘子因为容貌太过秀美，但是一心沉浸在钻研医术之中，所以才戴着面具避免骚扰。
也有人持相反的意见，觉得潼娘子一定是容貌太过丑陋，或是脸上有难以遮掩的胎记或是伤疤，所以才会一直戴着面具。
还有一些比如说潼娘子其实是男儿身，潼娘子其实是什么山间精怪，尚未修炼出面容之类的无稽之谈，就说得更加没边儿了。
所以眼见潼娘子主动摘下面具，几个老头全都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随着面具被取下，一张格外美丽的脸庞出现在众人面前。
就在其他几个人还在惊叹于她的美貌之时，以前见过沈天舒的范炳荣猛地站起身，身下椅子“砰”地一声翻倒在地。
“你，你……”他伸手指着沈天舒，却震惊到说不出句完整的话。
沈天舒微微一笑，道：“几位大人，小女沈天舒，平时会以潼娘子的身份行医，只是为了避免麻烦，并非故意欺瞒大家。”
其他几位老臣听了这话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什么？
沈天舒就是潼娘子？
开什么玩笑！
因为潼娘子成功让瑞亲王苏醒，所以他们私下也没少讨论这位颇为神秘的大夫。
其他方面也许各有分歧，但大家都一致认为，潼娘子的年龄至少要在三十岁以上了。
毕竟她的医术如此高超，太年轻实在有点说不通。
可眼下她将面具摘下来，说自己是沈天舒，一个十七岁的少女，这谁能接受？
范炳荣皱眉道：“世子爷，就算您真的想要向沈姑娘提亲，也没必要用这种办法来糊弄老臣！”
“范大人，您若是不信，可以回家问昱如，他一直都知道这件事。
“祖母和母亲也都知道，只是当时父亲尚未醒过来，天舒也不愿意暴露身份，我们才一直瞒着。
“如今天舒已经不算是外人了，所以经过她的同意，才向你们表明身份。”
范炳荣身为瑞亲王的左右手，在王府做事这么多年，除了忠心之外，能力也是绝对不容小觑的。
所以最开始的震惊和怀疑退去之后，他很快就想到了之前的种种细节，如草蛇灰线般展现在他的脑海中。
从一开始为何突然大老远地邀请沈天舒来王府参加上元宴，到丰荣太妃和瑞亲王妃为何毫无预兆地对她格外喜爱。
之前潼娘子远赴矩州城帮忙的时候，丰荣太妃特意邀请沈天舒陪自己一起去礼佛。
而戚梓昊受伤，复平县爆发时疫之际，沈天舒正好受厉子安邀请去别院陪伴厉子菡。
之前这些小事，范炳荣都没怎么放在心里。
可如今一件件回想起来才恍然，怎么可能每次都这么巧。
潼娘子和沈天舒就从未同时出现过。
范炳荣神色复杂地看着沈天舒，感慨道：“没想到沈姑娘这么年轻，医术竟然这样精湛，也实在不怪我们想不到啊！”
其他几位老臣听到范炳荣这话的意思是相信了沈天舒的话。
坐在下面一直没说话的郭向磊突然道：“不对啊，沈姑娘说话的声音，跟潼娘子完全不一样啊！”
沈天舒闻言，稍微清了清嗓子道：“这位大人，您现在听听看呢？”
听着沈天舒当面表演了一下变声，众人心里的怀疑登时去了大半。
为了让大家更加确信，厉子安取了笔墨纸砚过来。
沈天舒当场写下了以前给瑞亲王开的第一张药方。
当初，几位老臣对潼娘子也是满腹疑虑，对这张药方也是反复研究过的。
抛开药方内容不提，让几个人印象最深的，是潼娘子的那一手字。
字写得的确是好，却也的确锋芒太盛。
像他们这种文臣，总爱说字如其人、文如其人这样的话。
所以几个人当初还就此讨论过潼娘子的身份和经历。
实在想象不出是什么样的女子，会写得这样一手锋芒毕露的字。
所以如今一看到沈天舒写字，几个人再也没有别的怀疑了，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感慨。
年纪轻轻居然医术就这样出神入化，这世间果然还是有天才存在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