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东道主赵宪到达之前,沈清漪都是心不在焉。
早有人安排好了众人今夜的各自住所,沈清漪取了钥匙收入怀中,转过身来,正落入刚刚赶来的赵宪眼中。
不过十四的少女,身穿一袭宝蓝色骑装,肩上搭着一件麂子皮斗篷,隐约可见玄色腰带勾勒出不盈一握的纤软腰身,胸前的起伏初具雏形,更显线条流畅,英姿焕发又不失女子柔情。
头发用金钗玉带扎束成繁复发髻,又仔细地分成两股,一半绕着马尾盘在头顶,一半分成十三条细长的三股辫垂在身后,带着利落的美艳,即便是在人群之中,也如夜色之中最亮的一轮明月。
她当配得上世间的一切。
她似是闷闷不乐,薄唇轻抿,离去时的美目中带着些失魂落魄,看得赵宪心疼不已。
他那抹心疼的神情未曾瞒过身侧的孟逸。
孟逸大笑道:“宝刀赠英雄,英雄配美人!早听闻王爷这位未来的王妃倾城国色,今日瞧见,果真同王爷是郎才女貌,当真是天作之合!”
赵宪不自然地撇过头去,道:“鹤之你别乱说,沈姑娘哪里是什么未来的王妃,这八字没有一撇的事儿,本王也不能强人所难不是?”
“强人所难?”孟逸狐疑,“这前些日子这位沈姑娘还当着我的面称自己是王爷的人,想来早对王爷芳心暗许,这美人都主动表了心意,王爷又何必妄自菲薄呢?”
闻言,赵宪眼睛都亮了。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孟逸,道:“你所说可当真?”
孟逸不知所以地点了点头:“自然当真,当日在休独倚对街,当日同我吃酒的不少人都瞧见了,我还亲耳听到沈姑娘称赞王爷玉树临风,气度不凡,是光明磊落的人中君子,若非对王爷有意,她一个姑娘家,又为何会不顾矜持,对王爷这般赞不绝口?”
赵宪吞了吞口水,握着弓箭的指尖不自觉地动了动。
美人如斯,合该入怀承欢。
或许,他该早些上门提亲,莫要伤了美人心才是。
他今日特意请了那人尽皆知文武不成的临江王世子前来,想来有他在旁衬托,沈清漪必然会被他折服从而倾心。
他打定了主意,嘴角便不自觉地噙起了一抹笑意。
他走后,便有两匹骏马从树后走出。
楚峥宜望着赵宪的背影,挑眉道:“看来这位沈姑娘,并不只倾心兄长一人。”
楚峥越神色淡然:“她到底倾心何人,同我又有何干系?”
楚峥宜瞥了他一眼。
“既无干系,那你听见他二人提及沈姑娘还巴巴儿赶过来偷听是何意?”
“……”
楚峥越噎了噎,半晌才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道:“今日是布局的大好时机,你与平南侯必要拖住刘慕之与梁王。”
楚峥宜颔首:“放心吧。”
嘱咐完,楚峥越忽然扫了他手上所缠的白布一眼。
“好好儿的,你将手缠成这副模样是做什么?”
楚峥宜神色如常:“张弓搭箭,往往会伤了虎口,因而才如此做。今日前来的公子王孙如我这般所为的并不少见,兄长何必大惊小怪。”
楚峥越挑了挑眉,没再说什么。
而此刻,沈清漪正在住处着理着衣裳。
虽说已快入夏,但清晨露重,春寒料峭,早上她还是在衣裳里垫了层御寒的衣裳,外头还罩了一层麂皮斗篷,眼下已过巳时,天气渐热,等下射猎御马跑动只怕会汗流浃背,若是中暑便不好了。
她仔细地换了衣裳,又在窗边细细梳理着因为换衣裳而有些松散的长发。
有似有似无的幽微香气在空中弥漫。
沈清漪对镜梳妆,握着桃木梳的手却是愈来愈慢。
不多时,她便无声无息地向前一栽,再没了声音。
有黑影悄无声息出现门外,叩了叩门。
见屋中没动静,那黑影便自顾“锵”地将手中匕首插入门缝。
“咔嚓”一声,门闩轻而易举地被锋利的匕首切断。
有人无声无息地推开了门。
门缝中透出炙热金阳,匕首尖锐的影子覆盖在沈清漪的脊背上,随着那人举起手的动作,刀尖的影子慢慢地便挪移到了沈清漪的后脑。
锋利的刀尖,猛地扎了下去!
……
而就在沈清漪倒下之时,梁王赵宪亦正火急火燎地挑着衣裳。
这件织金紫荆花缎面锦袍太花,瞧着简直是将花花公子二字写在脸上,不行。
这件月白色洒银直缀又太素,瞧着跟奔丧一般,不行。
这件水青色窄袖胡服倒是潇洒好看,只是在这猎场里人人都是简装,他又是华冠又是美服的,会不会太过惹人注目而显得刻意了些,惹得美人不喜?
他丢了满地衣裳,是看哪个哪个不满意,正犯愁时,却忽听门外传来孟逸的声音。
“王爷,时辰不早了,这狩猎再不开始可要耽误大事了,您忙什么呢?”
赵宪一听他的声音顿时如见了救星一般,拉着他进门来,道:“鹤之,你来得正好,快帮我挑挑,等下狩猎,我穿哪一件为好?”
孟逸扫视遍地狼藉,简直无话可说。
他从赵宪手中夺过那一把子的衣裳,道:“王爷,人家沈姑娘夸你玉树临风,气宇轩昂,自然是觉得王爷您的容貌已是无可挑剔,只是碍于姑娘家害羞罢了,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但今日场上有楚峥越那个蠢货衬托王爷,只要王爷借楚峥越之势在沈姑娘跟前展示出您是多么的潇洒英武,您还怕美人不倾心不成?”
赵宪一拍脑袋:“嗨呦,对啊,反正有楚峥越那个蠢货——”
“哐!”
话没说完,忽听头上传来碎瓦声,似是有人在头上行走打碎了瓦一般。
赵宪两人吓了一跳,忽听门外守卫喊道:“什么人在这?!”
两人闻言便知是有人在头顶偷听他们的谈话,赶忙冲了出去,却什么也没看着,反而险些被房梁上掉下来的碎瓦片砸个正着。
赵宪还没等气恼,忽见小厮气喘吁吁地快步跑来,顾不得行礼,便挥汗禀报道:“王爷,不好了,沈家三姑娘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