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细想起来,很多从前看不透的事如今便能轻而易举看透了。
前世楚世子被孟逸当众为难,是她出言解围,楚峥越那心中隐隐跳动的情绪自然会被她所点燃,一见倾心是自然而然。
然而今生孟逸还未来得及出言为难事情便已被她提前化解,她在楚峥越的眼中便不如前世那般,是救他与危困的红颜知己,他自然不会再如从前,对她一往而深。
可这份情愫藏在他的心底,早已萌芽。
哪怕他竭力掩藏,可在沈清漪那锲而不舍的攻陷之下,便慢慢扎根落地,逐渐开花结果。
她一直以为是重生而来的自己率先爱上楚峥越的,可如今看来,只怕在第一次落水被楚峥越所救之时,他便已对她生出了别样的情意……
率先被爱的人,一直都是她啊。
沈清漪的手顺着楚峥越的肩膀慢慢向下游移,直到勾住他的腰带,轻轻扣住。
楚峥越的身子明显地一僵。
他握住她作乱的手,哑声:“别闹。”
沈清漪挣脱他的手掌,顺着他的腰带慢慢抚摸,手指一点点勾住他一直不曾离身的荷包。
荷包上绣着小小的“萝”字。
她手中穿过玉线,拎在空中甩了甩,眯眼欣赏着上面有些掉色的绣线。
楚峥越明显地紧张了一下。
他伸手去抓,口中语无伦次道:“这个荷包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是峥宜,他……”
沈清漪手一缩,他便抓了个空,还没等楚峥越解释,她便拆开了那荷包,从里面拿出一个香囊来。
上面用蹩脚的绣工,绣出了一个“漪”字。
沈清漪的“漪”。
香囊中的香料早已干枯,香气也全然散尽,可那香囊四角却依旧崭新,可见香囊的主人对它是何等的呵护备至。
沈清漪上前去,拿着那香囊战利品似的递到楚峥越面前,笑的像只偷了腥的猫似的,眼带戏谑,口中道:“世子爷,你就这样喜欢我啊?”
“连我随手所赠的香囊竟都保存至此。”
盯着被沈清漪提在手中的香囊,楚峥越的耳尖悄然漫上红色。
怎会忘记呢?
那日天光正好,众人踏青射猎,好不有趣。
他原该避露锋芒而留在府中,然而正是血气方刚的年岁,却嫌憋闷,便溜出了府中,独自赶往了猎场之中。
哪知还没等动手射猎,便眼见着一个少女失足跌落水中。
他下意识下马追去。
少女显然不会水,狼狈地在水中挣扎,却是越挣扎沉得越快,若非他及时赶到,那少女只怕早溺毙水中了。
他匆忙将她从水中捞出,她许下诺言,将早已湿透的香囊递如他的手中便已昏死,打湿的衣服隐约露出姣好的身形线条,让他不由红了脸。
然而怀中少女腹部肿胀,若不及时将水吐出,必然会窒息而死。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俯身吻上了她的唇。
少女狼狈地吐出水来,怀中的玉佩掉落在地,他这才知晓,眼前的少女,就是沈太傅家的三姑娘,沈清漪。
京中人人都说,沈三姑娘虽年岁尚小,却是个堪称国色的绝色美人。
他见过的美人并不少,却都没有在见到沈清漪的刹那那下意识的悸动。
意识到了自己的异样,低头却发觉沈清漪还被自己抱在怀中,他不由悚然,下意识松了手,失魂落魄地起了身来。
再后来,他便隐瞒身份,派马车将沈清漪送回了沈府。
他不敢承认自己心头的异样,甚至为了隐藏这份感情,特意将香囊用荷包掩盖,却又舍不得锁入柜中,便就这样掩耳盗铃地日日佩戴。
正如将那份感情封锁入心。
直到宫宴之上,少女神色狡黠,好似一只初出茅庐的小狐,轻而易举在众目睽睽之下戏弄了一向看他不爽的孟逸。
他不知她是何目的,可遇见她,他便无法控制心中那尘封多时的感情,唯有躲避一条路可走。
那日沈清漪在他怀中昏沉,他为她换了衣裳,命人送她回了沈府,看穿一切的楚峥阳跨入门来,摇着折扇,笑得颇有些意味深长。
“哈,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这天下必然能有让我大哥铁树开花的姑娘!这不转头就送上门来一个?”
他自顾坐下,笑呵呵道:“大哥,沈三姑娘是京中首屈一指的大美人,这样的姿容,这样的出身,又对你一见倾心,你不妨就从了吧?”
楚峥越不为所动,淡淡道:“那姑娘美是美,只是面对男子那般轻浮不自重,我怎会喜欢她?你少在这自作聪明。”
楚峥阳啧了一声。
他从袖中拿出那绣了字的香囊在楚峥越面前一甩,道:“哦——既然是这样,那我替你将此物还给沈三姑娘,怎样?”
楚峥越一见那香囊,下意识低头,这才发觉自己穿着寝衣,那香囊必然是楚峥阳从他方才换下的衣服上翻出来的,不由愠怒道:“还给我!”
楚峥阳倒未曾勉强便将香囊扔还给了他,边扔边摇着折扇,不屑道:“切,急成这样,还敢说你不喜欢她?”
他摇着扇子自顾离去。
楚峥越坐在原处,握着那香囊发愣。
她浑身湿透,被他禁锢浴桶之中,一双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恐,同那日在猎场河边,她的模样不谋而合。
亦是眼前这个女子,曾站在花间小径中央,展开烂漫笑意,摇着团扇,一双盈盈秀目望着他,笑吟吟地轻唤:“世子爷,这么巧啊?”
那时他还是人人口中百无一用的纨绔世子。
人人都笑他空长了一副皮囊,即便能够继承王侯爵位,也不过是靠他爹临江王攒下的功绩,每一次宴席,那些世家贵女对他都恨不能避之不及。
他的身边,还从未有过这样大胆热烈的女子……
他又怎会不心动呢?!
即便她亲口承认,只是为了报恩才会接近他,可报恩,当真便只有以身相许一条路可走么?!
她聪慧至此,又怎会不明白呢!
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