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前面好像是……陆瑶姑娘？”
茫茫雪地中，前方的一道白色身影挡住了前方的去路。
南国太子宵玧抬眸看去，片片雪花落在那道倩影身上，她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浅蓝色衣衫。
她朝他俯了俯身，“陆瑶见过太子殿下。”
不同于以往的生疏，今日的她倒是格外的柔弱。
宵玧从随从手中接过伞走了过去，当他靠过来的时候，纷纷扬扬的雪被隔绝在外，一股清新的暖意扑面而来。
陆瑶交叠在身前的双手僵住，在心里叹息一声后还是抬起了头。
宵玧自然是比她高出许多，他不同于宵铮浑身带着煞气，他是真正风光霁月的君子。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在这一刹那，她险些落荒而逃，可心中的执念和恨意让她不得不停在原地。
宵玧甚至没有问她为什么在这里，只是浅浅的叹息一声，温热的掌心轻轻覆在她的肩膀上。
“走吧。”
他什么都没问。
正因为什么都没问，陆瑶才越发觉得愧疚难安，心里酸酸涩涩。
茶室缭绕着茶香雾气，陆瑶捧着手中温热的茶杯，身后披上一件厚重的狐裘。
捏着茶杯的指尖微微泛白，纠结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
“你回来了还能来看我，我很高兴。”
对面的宵玧慢慢开口，温润的眼瞳清澈干净，始终带着让人舒适的距离和温度。
“你受伤了。”
这句话不是问句，而是肯定的语气。
陆瑶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狐裘裹挟着她的身体，将那丑陋又恐怖的伤痕盖住，但她还是不免觉得心虚繁杂。
宵玧继续道：“是他伤的你？”
陆瑶忐忑的抬眸，对上他的视线。
不知为何，在看到他的时候，她心虚的厉害，甚至觉得对方一早就将自己的小心思窥探的干干净净。
她再次低下了头，瓮声点头：“……是。”
茶室再次恢复了安静，她越发觉得时间过得缓慢难捱。
“殿下，我……”
“陆姑娘，我曾经承诺过你，只要你需要，我可以给你任何的帮助。”
宵玧温润的声音莫名带给人无尽的安全感。
“如果你在二弟的身边待不下去了，可以告诉我，我会接你来到我的身边。”
“只要你愿意。”
陆瑶突觉得眼眶一酸，平复好心情后再次抬眸。
“殿下难道就不怕我是个骗子？我在二殿下身边待了整整三年，殿下真的可以相信我吗？”
宵玧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怒气，唯有眼底的心疼是肉眼可见的。
他修长瓷白的手指缓缓伸出，快要触碰到她手背的时候又十分克制的收了回来。
“或许陆姑娘身上藏着许多的秘密，但我永远相信你的为人。”
“更何况……”他轻笑一声，“如果你能来骗骗我，那也是极好的。”
他的笑容那么的温柔干净，纯粹到一尘不染。
陆瑶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小脸越发的苍白。
“殿下……真是这世上鲜有的好人。”
好到让她只觉得心中苦涩又愧疚，真恨不得立刻起身离开，不要将他拖入这场浑水中。
可外面的空气与这里注定不同，冰天雪地前路难寻，很多事都由不得自己。
好人吗？
宵玧低头思索片刻，随后淡笑不语。
这世上真的有真正纯粹的好人吗？
他不知道，但他很清楚，至少他不是。
“二殿下明日启程去边关，到时候我也会被带去，殿下可愿意……前去相护？”
陆瑶艰难的表明了来意，根本不敢看一眼对面宵玧的眼神。
她怕看到嘲讽，轻蔑，但更怕看到他那极力克制的汹涌爱意。
门外风雪肆虐，积雪压弯了枝条。
宵玧从怀中掏出一个瓶身印着一枝梅花的药瓶递给她。
“天寒地冻，别再折腾你的腿了，这药没有副作用，可以帮你缓解疼痛。”
陆瑶盯着那瓶子看了半晌才缓慢的接过，感受到上面还残留着他的余温。
“多谢殿下。”
抚摸着药瓶，她突然有几分感慨：“似乎只有殿下还记得我的腿疾。”
也是这一刻，她心里似乎什么东西突然放了下来，扬眉冲宵玧一笑。
“殿下，你说的对，天寒地冻，不能再折腾了。”
她提起裙摆站了起来，屈膝行了一礼。
“今日多谢殿下给我这一盏茶的时间，也多谢殿下的药。”
“边关苦寒，殿下不适合去那种地方，像殿下这样风光霁月的人，应该站在光明处，造福百姓，愿明年复苏，陆瑶还能与殿下共饮。”
“告辞。”
她转身欲走，手腕却倏然被温热的掌心握住。
宵玧走到她面前，拢了拢她身上的狐裘，替她将耳畔的发丝勾到耳后，取过旁边的伞递给她。
“明日辰时，我去接你。”
陆瑶一怔，难以置信的仰头看他。
“殿下……为什么？”
他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其中阴谋，为何还要答应她？
“其实殿下可以不答应的，回去后我会如实告诉二殿下，您拒绝了我，他顶多就是罚我罢了，总归不会要我的命。”
从宵铮将她从天闽城抱回来的时候她就知道，他还是舍不得杀她的。
“不。”宵玧眉眼带笑，轻抚她的发丝，“我不会拒绝你，永远都不会。”
陆瑶只觉得心口在这一刻撕裂开来，冷风不断的往里面灌。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
临渊皇宫。
宫道上，沈鸢带着身后的菡萏和凝冬为云岚送行。
冷风簌簌，云岚跪下俯身给她磕了一个头。
“这些日子多谢娘娘悉心照顾，云岚在此拜别，愿娘娘一生平安喜乐，健康顺遂。”
裙摆飞扬，沈鸢弯腰将她扶起。
“云小姐，山水一程，此去一路保重。”
云岚颔首：“多谢娘娘关怀，我会的。”
亲自看着她上了马车，目送马车离去，沈鸢脸上的笑容有些凝固，继而皱了眉。
整整三日，竟然毫无动作？
难道这冒牌货真的就是想要进宫给她当婢女，这可能吗？
怀着不解的心情，沈鸢一如既往的回到凤鸾殿开始处理奏折。
时辰一点一点流逝，她的眼神逐渐空洞，手中的笔不知何时已经放下。
等沈鸢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她感觉自己正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