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梯子多么脆弱,借口多么假,周逐浪等人都很识相的没有揭穿。人活世上就要个面子,李奉常是高人可以不在乎,大家必须替他在乎。
众人嘻嘻哈哈讲了些钦佩的话,自己都觉得腻歪人,便默契的不再提李奉常做工的事。
因为李奉常的出现,别人如何想不好说,至少周逐浪心里那本来就不多的贪欲,早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崂山道长都掺了一脚,想制裁符箓店?
做梦吧。
周逐浪暗中决定,回去后就闭关苦修,就算丢了面子,也不能盲目出头。修为高还在其次,崂山道长这个身份隐含的那份权势,才是最让人忌讳的。
“诸位,宋道友也露面了,事情并非你我误会的那样。既然如此,我们该回去了吧?”周逐浪冲李奉常、秦寿等微笑打稽首,就打算离开。
同尘观的老道叹口气:“也罢,既然李道长在,想必符箓店必有它的道理……宋朗云,随贫道回观。”
宋朗云压根没动。
老道本来就心里憋屈,一看宋朗云的表现,顿时怒气就压不住了:“宋朗云,为何还不走?”
“弟子……弟子签了协议的。”
“胡说八道,你又不是世俗人,签什么协议。”
这话当然不完全对,例如道观的田地需要人租种,就必须签协议,而且还必须遵守,否则官府管你是道士还是和尚,一样追究。
但从另一个角度讲,道士签协议给人打工,大齐朝以前也确实没出现过。
秦行之冲师父使了个眼色。
秦寿颇有些不甘的从怀里掏出一摞纸,递给徒弟。
“诸位道友,所谓协议一说,其实只是贫道师徒开个玩笑罢了。宋道友修为精湛,天赋异禀,怎能真在符箓店蹉跎岁月呢?这份协议就此作废。”
秦行之把协议往宋朗云面前一递。
宋朗云下意识后退半步:“别给我。”
咦?众人都愣了。
同尘观的老道脸色更难看:“宋朗云,你疯了不成?”
简直给同尘观丢人,给人做工还上瘾了?
宋朗云弱弱道:“师伯,秦道友将符箓之术无私传授,李道长更是悉心教导,弟子愚钝,到现在都画不出一道符咒,白白浪费了李道长的心血,怎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再说做工的事,本来就是那天斗法约定好的,弟子不肖,也不能言而无信啊。”
宋朗云不傻,签协议虽是被迫无奈,可这个学新符咒的机会太难得了。更难得的是,传授自己符箓之术的,竟然是崂山道长。
只有脑子抽筋的人,才会放弃这个机会。
众道士一听,眼睛都亮了。
无私传授?
原先听秦行之说起,众道士还怀疑大于相信。现在宋朗云说得这么明确,那就肯定不是假的了。
这么说,宋朗云是妥妥的因祸得福了!
同尘观老道立刻满脸笑容,变脸速度之快让人叹为观止:“呵呵,朗云啊,做人呢,最要紧的就是言而有信,你很不错!既然如此,你就安心待在符箓店吧,你师父那里,师伯替你解释。”
“多谢师伯!”
周逐浪清了清嗓子:“秦道友,还缺不缺人手?杳然观有几个弟子在符箓之术上还有些天赋,可以赞助几个哦。千万别客气,大家都是道祖苗裔,就该互相帮忙嘛。”
秦行之大喜:“真的可以?”
“贫道诚意天日可表。”
“你有多少?”
“那要看道友要多少了。”
“多多益善……不过,我可不给分红!”
“呵呵,修道人视钱财如粪土,要什么分红?这种话再也休提!”
其他道士也嚷了起来。
“秦道友,贫道观中也可派人!”
“不要钱,完全免费!”
秦行之心里美极了。
不就是想学道爷的新符咒吗?没问题,只要能帮道爷发财,道爷才不在乎哩。新符咒你们学会了,道爷还能再发明更奇葩的,谁让道爷牛呢。
至于说学会了就跑?以为道爷拟定的那协议是闹着玩儿的?协议一签,那就是一环套一环,只要道爷不放弃“优先权”,这辈子都别想跑。
放弃宋朗云,那是因为投入产出不划算,懒得和这群道士打官司。
要不是时间来不及,这份协议早就让李奉常签了。
想到这里秦行之就庆幸。
幸亏没来得及。忽悠李奉常签协议,他签不签还是一回事,就算签了,他回头撕破协议,估计小胖子孙蒙也拿他没办法。崂山道长的名头,不是区区官二代能比的。
“诸位,先听贫道说几句可好?”
李奉常皱眉打断众人:“大家想学新符咒,这点贫道能理解……”
“李道长误会了,我们完全是本着同道之谊,想帮秦道友,绝非贪图鸿蒙派的新符咒!”众人顿时忍不住辩驳,事是那么回事,但不能直说啊。
“太过虚伪就没意思了!”
众人讪讪而笑。
李奉常继续道:“无论为钱财,还是为修道,想学新东西本身并没错。两位秦道友方才为贫道开脱,其实大可不必,贫道这段时间也是受益良多。
秦道友的符箓之术另辟蹊径,最难得的是他毫无门户之见,并不介意把新符咒传授出去。这是我等道士的福缘,也是道门之幸!
然大道五十,天衍四九,过于贪心却不该是我等修道之人所为。
贫道以为,符箓店如今的状态最合适,不宜贸然扩大规模。至于新符咒,秦道友可以择其一二公开传授,各门派自行钻研。
秦道友,你觉得贫道这个提议如何?”
听了李奉常一番长篇大论,众人表现各异。
周逐浪暗赞,不愧是崂山道长,主动承认偷学人家的符箓之术不说,在关键时刻出言提醒大家抑制贪欲,更是真正高人该做的。是啊,符箓店是新兴事物,谁都说不上它对道门是福是祸,贸然大发展绝对不妥。
但大多数道士都有些失望,“择其一二”当然不如全部学走好,都知道贪心是修行大忌,可世上有多少人能做到适可而止?
甚至有心理阴暗的,都怀疑李奉常自己得了好处,故意不让大家学全呢。
小道士和秦寿也失望,但失望的原因和别人就完全不同了。
知道李奉常是崂山道长,他的话分量就完全不同了,秦行之只能选择同意:“李道长总不会让晚辈吃亏,您拿主意就行。”
听出来了,这是不服气啊……
李奉常淡淡一笑,也不继续劝解,直接拍板:“很好,那就这么定了。对了,宋道友还是回观吧,贫道传授的两道符咒,画法你早已掌握,失败原因是法力运转不够圆润,这点上贫道帮不上忙,还需你师门长辈指导。”
宋朗云也没纠缠,躬身道:“是!”
高人就是高人,怪不得就传自己两道符咒呢,八成李奉常在传授自己符咒时,就已经算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甚至连应对措施都准备下了吧?
和李奉常约好时间去杳然观传授新符咒,一群道士毕恭毕敬的行礼告辞。
店里只剩下三个道士。
至于二柱子,一群道士气势汹汹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缩到墙角装死人了。一个小道士就敢威胁要把自己变成毛驴,这么一大群道士,谁惹谁傻逼呐。
“秦道友,耽误你发财,不会怀恨在心吧?”李奉常笑道。
秦行之毫无诚意的摇头:“不敢,呵呵。”
“贫道是为你好。”
“您说什么就是什么,谁让您是崂山道长,官面上混得开呢。”
“你这惫懒家伙……钱财是好东西,可太多了也没意义,难道身为鸿蒙派传人,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想不明白?”
秦行之终于忍不住了:“太多了没意义?这话你去跟皇帝说呀,反正你是来替他主持大婚的,进宫也方便。他钱多得数不完,还不是每年都收税!”
“这不一样,国库的钱粮,那是有用途的。”
“我赚钱也有用途,吃喝玩乐,娶媳妇,哪样不花钱?”
“娶媳妇?鸿蒙派似乎不能……”
“咄,闭嘴!”秦寿暴喝一声,打断李奉常。
崂山道长怎么了,崂山道长也不能耽误自家徒弟的终身大事!你想说什么?鸿蒙派传人不能成亲?呸,那是你家华盖派的记载,道爷不认!
对秦寿来说,秦行之就等于他儿子,儿女结婚生子是每个父母的期望,鸿蒙派的规矩也不好使。
李奉常也不气恼,笑呵呵的说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符箓店现在的局面就很好,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再扩大规模,恐怕天道都看不过眼。再者说,物以稀为贵嘛,你真弄来百八十个道士给你画符,到时候新符咒可就烂大街了。”
秦行之点头,这才像句人话嘛。
“另外,鸿蒙派把两道新符咒公开传授,这份香火情分谁能不感念?如果你跟人签协议做工,同样是传授符咒,人家可不见得感激你。”
这下连秦寿也忍不住点头了。
“对了,说到这里,贫道问一句,那份协议,一开始是给贫道准备的吧?”李奉常话锋一转,笑眯眯的问。
秦行之断然否认:“绝对不是!李道长是自己人,贫道怎么可能坑你?”
“自己人?”
“对呀,符箓店开业您就加盟了,这段时间又是提供法力,又是画符的,劳苦功高毫无怨言,晚辈早就把你当成自己师父对待了。”
李奉常看了一眼老道。
老道毫无介意之色,心想臭小子的师父是那么好当的?一口一个“老家伙”、“老道”叫着,除了自己这徒弟,也是没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