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四下的道路都给我封喽!”
齐咨一扬胳膊,在这震天响的喊声下,身后的军兵高举着松明火把,这一条条火蛇在甬道之上来回穿梭,一阵阵有序的脚步声传到他的耳朵里。
官兵将大小道路尽数守住,迅速把握了局势。齐咨巡视到了正殿门口,见陆放轩牵马而来,便招呼整支队伍,向他跪拜。
“大人,宫殿内外,俱已控制,守军无一反抗,保证没有动乱!”
陆放轩脸上显露出满意的微笑:“辛苦齐把领了。六部官署可有人在?”
齐咨颔首:“六部长官平日都在宫中歇息,今日恐怕也不例外。”
“好!”陆放轩一拍手,“那就把六部长官悉数‘请’出来,商量接管书院之事。”
吏部尚书胡契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子,窗外刺眼的火光瞬间将他照得惊醒了。胡契揉揉眼睛,初时以为失了火,便慌忙丢开被单,跳下床去,也没换衣服,径直推开了门。
前方的火光越来越亮,胡契刚打算探个究竟,突然被几双横来的粗臂按住脖子、肩膀,一把摁倒在地。
“什么人?别动!”这些军士发了怒,脸色通红,用力将其架住。
胡契被他们压得生疼,动弹不得,只使劲浑身解数,勉强转过半张脸来:“我是胡契啊……吏部尚书胡契!”
手松开了。
“胡大人,小人无礼,不要怪罪。”这几人抱了拳,齐声说道。
“你们干什么的?怎敢这样呢!”胡契掸掸衣袖,费力地站起。
“我们是陆越公派来的,请胡大人到大殿商议紧急要务,烦您跟着去一趟。”
胡契整日混在万和顺身边,什么不晓得,如今看到这样的情形,一下子明白了。
“我回头穿上官服,和你们入殿议事。”他仰天长叹一声,便在众兵刀枪的簇拥下返回官署。
六部长官已全员到齐了。他们迈着沉重的步子,本还装出些许不配合的态度,可看到身边冒着寒光的刀枪剑戟,便不情愿地落了座。
“这位军爷……陆大人什么时候来?”工部尚书侧过身,问那兵士道。
“越公和齐把领正在外面说话,诸位等上片刻吧。”
兵部长官跟胡契坐在一处,他朝左右略一张望,低头与胡契窃议道:“胡尚书,出了什么事?”
胡契沉吟道:“近来……唯有接管书院这一桩大事,怕是陆放轩急了眼,不愿让咱们得势。”
这兵部尚书面如土灰:“我们的性命岂不有忧?”
“谅陆放轩还不敢如此。我们受万郡王重任,若其有得寸进尺之举,切不可做出让步。陆放轩见我等坚壁清野,必悻悻而归矣。”胡契察觉出他的意思,忙用此话相劝。
“越国公陆大人到了!”
齐咨这一嗓门,惊得六部长官纷纷向殿门外看去,见陆放轩伙同三五个心腹,满面笑容地来了。
“诸位,”陆放轩作揖道,“本官今天迟了些,恕罪,恕罪。”说罢,齐咨陪着他入了主位坐下。
“陆大人,有话好说,何必请这些兵丁吓唬我们呢?”胡契看着殿内那一排身穿玄甲的队伍,不满地说。
“胡尚书,奉劝你最好老实点。”齐咨冷冷回击。
胡契听罢,只是不屑地冷笑一声:“齐把领,你最好也放尊重点。”
陆放轩见胡契并不胆怯,料想这事不会轻易收尾。
“不要打嘴仗了,我们重新商讨一下,关于接管书院的命令。”陆放轩扫视众人,“这道命令是由谁发的?”
“当然是叶知府发的……”兵部尚书畏畏缩缩地,声音都开始发了哆嗦。
“您说错了,”胡契站起来,目光直直冲着陆放轩,“是万郡王和卫及民祭酒经过洽谈,一道发的,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万和顺的名字一出,全场即陷入一片鸦雀无声。
“有。”陆放轩坚定地回答,“两个在官的人,一言两语就可以把事情办了?思和书院是民间所设,官府如此越权行事、张扬跋扈,岂不是把玩权力,谁能容忍?”
胡契身体往后一倒,怔了半天,才算缓过来。他没想到陆放轩竟会在此刻毅然和万王爷决裂,心中十足的底气在一刹那化为乌有。
“这……卫怀可是书院的院长,做这样的决策很合情理!”胡契已经不言语了,工部尚书只得出来强辩,帮着维持局面。
“谁认卫怀是什么书院院长?是知府,抑或郡王亲封的吗?”陆放轩淡然回应,“当然,他那个文坛盟主是货真价实的,本官承认。”
“说破天这书院也是卫怀出资建的!”
“这是诸公胡说了。据我所知,思和书院本是卫、夏、杨三人合力办的,岂有不问夏元龙,单问卫怀之理!就因为他有个盟主的衔?”
“既然如此,此事便暂且搁置罢了。”工部尚书急欲息事宁人。
“不,”陆放轩用余光一瞥齐咨,后者忙握住剑,“应当先在此宣布,‘接管书院事出仓促,不合律例,故书院之驻守官兵悉数撤出,废止接管’,然后作为命令,传达各司。”
“可……”
“嗯?”齐咨紧盯着欲言又止的工部尚书,剑鞘发出一丝嗡嗡的响。
“可以。”他擦擦粘附在脸颊的汗珠。
陆放轩递来一份公文,吩咐齐咨交给诸位长官,又拿出他们的官印,劝他们尽早盖上。胡契目光呆滞,草草盖了上去;齐咨见他这副惨状,露出得意扬扬的笑容,也算出了一大口恶气。
陆放轩就此带领他的所有人马,撤出了宫殿。齐咨看到一队队军兵从内殿一路跑出来,便纳罕地问陆放轩:“全部撤出来?”
陆放轩严肃地说:“是,全部撤出。”
齐咨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站住,全都停下!”
千员精兵刚要朝正门浩浩荡荡地前进,就见斜刺里钻出一队人马,约有三四十人,截住了归路。
“陆大人,您怎能带如此多的人来宫?请您给个解释”为首的军官喝问。
陆放轩显然不想理睬,乘上马,冷漠地翻了个白眼,便厉声吩咐道:“走!”
这一千人,像是看不见守军们列出的唬人阵势;而守军们却分列两旁,如同这群兵丁的护卫了,眼睁睁地看他们稳步撤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