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永甲不假思索,当即答道:“这是当然!既有此物为证,还要等到何时?你我立刻入宫面圣,将陈党置入死地!”
崔氏见他两个情绪亢奋,未免有些忧虑,便向前一步,抬眼问道:“万一……万一那虎牌是真的呢?”
“真的?那又……”叶永甲刚说到一半,忽然双眼一瞪,意识出不对劲来,又缓缓坐下,微微点着头,“对啊……如果过湘人是故意给了一个真虎牌,那么我们一旦上呈皇上,必被怀疑。他们是有可能设下这样一个圈套的。”
崔乙皱眉道:“可这也是不确凿的事。机会稍纵即逝,若因迟疑失去,岂不可惜?更何况虎头牌关系着兵权,无比重要,要真失窃的话,宫中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这可不一定,”叶永甲摇了摇头,“没了虎牌,朝廷大抵不会四处声张,而是秘密调查。”
“所以大人想怎么办?”
“暂且按兵不动,”叶永甲道,“一来观望形势,二来继续搜寻证据,待万事俱备后,再将计就计,便得稳操胜券了。”
“好吧,”崔乙颓丧地垂下头,“那蓝渊该如何处置?还信任他吗?”
叶永甲道:“当然,但要稍加防范。多派几个人盯住他。”
在无声的深夜里,大内的宫门忽然发出沉闷的声响,两扇门板一开,顿时从甬道内钻出一片耀眼的火光,见是一队禁兵,都急催着所骑的健马,涌入兵营。
“出什么事了?”史修慎从堂上走来,戴上头盔。
一名副将抱拳禀道:“一枚虎头牌丢了,不知已多少日。”
史修慎心头一震,抓狂地左右徘徊起来,嘴里啧个不停;众人以为他是在思索如何找回虎牌,便都不去打扰他。
其实史修慎之意并不在此,而在那云谲波诡的朝堂。尽管他身为军人,对党争的情况不甚明晰,但也察觉出了这件事的诡异之处。他越细想,越感到身上有千斤一般的担子,仿佛自己的一念之差,就将决定陈叶两党的前途。
“先随我去禀报皇上。”史修慎显然是想出了结果,立刻向诸将言道。
“失窃的事,可传出去了?”皇帝听完史修慎的陈奏,冷静问道。
“微臣保密的很严。”
“那好,今日朕只和你们两个商议,”皇帝的目光转向刚被召来的陈同袍,“陈卿,你认为是何人所窃?”
陈同袍小心翼翼地叩了头:“臣不敢妄议同僚,只知虎牌关系用兵之事,常常发给兵部,以供彼处调兵遣将,恐怕兵部嫌疑最重。”
“朕与你想得差不多,”皇帝道,“就派你去监督兵部吧。若见那里有异常的动静,必当奏来,明白?”
陈同袍应声道:“微臣领命!”随即奉皇帝旨意,长揖而退。
史修慎也打算随之离开,走到门口,却被一声叫住:“慢着,朕再嘱咐你几句话。”
史修慎只好回身跪地:“请皇上降旨。”
“陈同袍纠集了不少人跟着他,有无私心还不好说,”皇帝轻轻摩挲着袖口,“朕用他,不过是看他与叶永甲不协,必能努力办事罢了。”
史修慎听懂了皇帝的意思,便说道:“那臣不妨命一个人跟在他左右,但……需要陛下写份手诏。”
皇帝欣慰地笑了笑:“你的主意不错,明日,朕将付诸实行。另外你要记住:这段时间内,不许他与过湘人有任何接触。”
“臣记着。”
“一切都安排定了,”皇帝慵懒地躺倒下去,长出一口气,“朕倒想看看,谁才是朕身边的逆臣!”
朝房的门再次被蓝渊敲开,来开门的仍旧是崔乙。差役将他的脚铐去了,关闭上门,他方才问道:“为什么叶大人不见我?”
“叶大人身体不好,刑部事务全交给我处置,并无他因。你有什么事向我说,如向他说。”崔乙一边说着,一边又坐回到案几前。
“我苦思冥想……又想出一个人名。”
“谁?”崔乙心里一激动,不小心打翻了笔筒,连忙弯身去捡。
“存肇。”
崔乙稍怔:“他?也和这虎牌有关?”
“我那些年听说他和常真人有几次来往,并未亲眼目睹,故印象不深。”蓝渊恭恭敬敬地回答。
“好,你把这些话添进供词,我去审一审存肇,看能不能撬开他的嘴巴!”
“慢着!”蓝渊忽然抓住崔乙的手臂,“崔主事,您别太激动,容易误事。如今过湘人在这边看着呢,弄出大阵仗来,外人会怀疑的。再者,存肇两度入狱,自知必死无疑,还不一定肯招。”
“也是……”崔乙想起他与叶永甲前日的对话,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在这里。
蓝渊接着说:“我倒有一计,可以诱出他的口供,保证万无一失。您先写一张字条,说若能立功,必得保其出狱;然后派两个心腹,假装成大理寺的人,召存肇到书房,让我与他相见。到那时,我自有言语骗他。若大人实在不放心,可令人于门外偷听,小人绝不掩饰。”
崔乙闻言大喜,从旁边的废纸堆里撕下一张纸条来,完全按着他吩咐写,片刻写就。
正当崔乙要交给他时,后者却一撇嘴,苦笑着说:“不是小人多事,实因存肇诡计多端,若仅仅是如此,不足令他信服。麻烦您再盖上一枚大印,不然……小人无法用计。”
崔乙半信半疑,与他对视了一阵,见他目光坚决,竟无一丝异样,便信以为真,拿出刑部的大印,深深地盖在上面。
出于稳妥起见,崔乙特地去询问了叶永甲,叶永甲亦无怀疑,只略略吩咐几句严加提防之类,便许他去;崔乙于是肯放开手脚,为蓝渊解了枷锁、镣铐,命人给他换了件合身的布衣,让他坐在书房吃茶等候,以示礼待。
“押解罪犯存肇已到。”
蓝渊稍微打了个盹,听见声音,方才抬开眼皮,一打哈欠,脸上渐渐绽开笑容:“好,劳烦你们了,都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