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默默站在笹岛律的身侧,他观察着挚友的表情,能明显感觉到阿律在犹豫。哪怕曾被伤害过,阿律仍然希望过去能画上圆满的句号啊。
他能理解,就像当时的自己给外守一画上句号一样,无悔是不可能的,但最起码能从过去的痛苦里面挣扎出来,向新生活奔发前进。
“拆开看看吧,在埼玉县的生活不一直都是你的心结吗?”
听到诸伏景光温柔的声音,笹岛律低垂眼帘看向手中的文件袋,他深呼吸一口气后才小心翼翼拆开,从里面取出几张白底黑字的纸张,仔细阅读上边的内容。
遗嘱的前半部分与自己并没有关系,大多都是交代把遗产交给谁。
但是在看到后半部分,笹岛律眼底浮现出一抹诧异,他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有什么事情忘记了,甚至至今都不愿去回想。
[直美,碧子,我希望你们可以好好反省自己。然后…拜托你们一定要找到小律,帮我把欠了多年的对不起带给他。不求他原谅,只求他能听到。]
对不起吗?这种东西,也太廉价了。
[如果找到小律的话,东京的出租屋里有我整理好的东西,请务必要交给他。]
本诚一郎居然有东西要交给自己?
笹岛律不由一愣,他取出文件袋里面的钥匙,很明显是一把备用钥匙。他看向钥匙上面贴着的便签条,写着:东京都鸟矢町6丁目24番地7号。
“景,我想去看看。”
“嗯,我陪你去。”
取消去本诚宅的计划,两人在把遗嘱送去埼玉县警察署后便匆匆赶往车站,在一个小时后抵达位于鸟矢町6丁目的普通公寓楼。
这种一层多户的小面积公寓楼,往往售价和租金都极低,甚至有的房子还不配有独立的洗浴间,恐怕得自己去附近的大澡堂洗澡。
笹岛律打开二楼最里间的房间,在推门而入的时候都做好屏住呼吸迎接臭味,却没有想到空气中还残留淡淡的绿茶香味,是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诸伏景光脸上也露出一抹惊讶,毕竟在本诚家里面感受过脏乱差,心里都认为本诚一郎独居肯定更加夸张。
让他们两人没想到的是——小小的公寓楼被打扫的非常干净,门口二手鞋柜上的皮鞋也都擦拭得很亮,就连玄关的地毯都像是刚清洗没两天的。
“没想到本诚一郎还挺爱干净的,倒是不用戴口罩了。”诸伏景光打破沉默,他微笑着说出自己的想法,并弯腰准备把鞋套穿上,殊不知笹岛律的话让他动作停顿在原地。
“他并不爱干净,至少我离开的时候,他很邋遢。”
诸伏景光在听到这句话后轻抿嘴唇,所以说本诚一郎是有在做出改变的吗?
笹岛律心情复杂地朝里走去,由于屋内并没有多少家具,遗嘱里所提起的东西应该就归纳在普通的盒子里面,想要找到很容易。
“阿律,是不是这个?”
诸伏景光在书籍的背后找到一个纸质的盒子,还是特意购买的礼品盒,上面还系着红色丝带,丝带下方有着一张正方形的小卡片,写着:小律收。
笹岛律看着面前的礼品盒迟迟没有行动,哪怕他的头脑运转得再快,也没办法得知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他不理解本诚一郎为什么要称呼自己“小律”,也不理解本诚一郎为什么要在遗嘱里面提起自己,更不理解本诚一郎要为自己精心准备礼物。
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他最终还是抽下红色丝带对盒里的内容产生兴趣,在看到放在最上面的居然是一张合照,猩红色的瞳孔猛地一缩。
谷又</span>照片上的黑发小孩肤色还没有恢复,仍是健康的小麦色。他手里捧着切片西瓜微微鼓起嘴巴,神情严肃用力朝前吐着西瓜子。
坐在黑发小孩身边的是扎着麻花辫稍年长几岁的女孩,女孩胖乎乎的但在国小生的年纪里属于可爱的那一类,她也做出同样的姿势。
通过照片能看出来,这两位小孩正在比赛谁吐的西瓜子能更远。
孩子们的身后站着满面笑容的寸头男人,他手中还拿着红色的小旗像是一名裁判,在认真记录比赛的胜负。
而坐在小女孩一旁的卷发女人则低头分配着西瓜,身上穿着朴素干净的碎花长裙,能隐隐约约从消瘦的轮廓分辨出——她是刚才痛哭流涕的本诚直美。
诸伏景光探着脑袋看到照片的内容后,用诧异的目光看向笹岛律,所以说本诚一家曾对他友好过吗?阿律居然在本诚家有露出这样的笑容…还是说这个肤色和自家幼驯染差不多的黑发男孩不是阿律?
“……”
笹岛律用力抿紧嘴唇把照片放到一旁,他翻看礼品盒里面剩下的内容。
然后他就发现这样温馨相处的画面还有很多张,这并不是通过电脑技术合成出来的照片,而是他潜意识去忘记、去封印起来的美好回忆。
因为曾拥有过,所以他不愿接受未来的逆转,他选择抛去这部分美好,好让自己能接受本诚一家的改变。
他不禁露出一丝苦笑,原来他在本诚家里有过欢声笑语啊。
在礼品盒的最后压着一份道歉信,上面是本诚一郎写下的忏悔,无非是在自己断绝关系离家出走后,逐渐明白这些年他所犯下的罪行。
被利益熏心的人们在失去利益后才会醒悟,本诚一郎在名为“贪婪”的梦里沉睡许久,好不容易清醒过来想要重新开始,却没有被自己最爱的人信任。
笹岛律把所有的东西放回原位后合上礼品盒,他轻轻抱在怀里,平静道:“走吧,我还得回警视厅上班。”
“阿律,你原谅他了吗?”
听到诸伏景光的疑问,笹岛律的步伐不由一顿,他认真思考后轻摇脑袋道:“我没有原谅他……不过也得谢谢他,因为我拿回了宝贵的回忆。”
原谅是不可能原谅的,本诚一郎就算没有死,也不会求得原谅。
犯下无法挽回的错误的罪人们,只要还有脸皮,就不会恳求被害者原谅。
他朝身后的诸伏景光挥了挥手,笑道:“你也赶快去准备吧,想要绕开那群家伙的视线做事,可不容易哦。”
诸伏景光摸向口袋中的长条形物品,语气轻松道:“嗯,放心,我是不会让他们察觉到的,这两年时间我也不是什么都没做…是有可以信任的笨蛋跟着我们走这条陡峭山路的。”
可以信任的笨蛋吗?
呵,选择走这条路的,的确都是笨蛋呢。
“嗯,我相信你。”
因为你是我的挚友,是可以托付后背的挚友。
所以我会放下一切戒备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