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顾央央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她撩起床幔，外面天色已然全亮。
殿内桌案前坐着一个人影，看过去，果然是江止思无疑。
顾央央抿了抿唇，从床上下来。
江止思好似背后长了眼睛，她刚一动作声音便从前面传来：
“醒了就过来吃早膳吧。”
“......”
这两日的相处，顾央央已经习惯了他这老妈子般操心的性格。
她小小地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挪过去。
圆桌上摆好了精致的早点，她坐下，便可以吃。
“江止思，你吃了么？”顾央央一边吃一边问。
虽然他们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但她已经渐渐学会了在没人的时候直呼他们的名字。
江止思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抬起头来，幽深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却没有再反驳。
他又何尝不想以真实的身份与她相处呢？他又何尝不想像以前一扬唤他师姐呢？那种所有人统一的称呼里，只有他知道自己的每一次称呼中含着怎样的难言的情愫......
“嗯。”他低声应了一声，“吃好后如果觉得无聊，你可以出去逛逛。”
顾央央咀嚼东西的动作缓慢下来，点头应下。
她想到昨晚在殿中见到的那个宫女，是个从未见过的面孔，好像是新调过来的......
快速解决完手里的糕点，她起身往殿外走。
江止思坐在桌案后，身前是堆如山的奏折，每日都多得数不胜数，想来他每日主要的时间都花在了批阅奏折上......也正是这样，他才会允许顾央央在周边闲逛。
......
出了殿。
顾央央并未先去昨日去过的地方，而是先在殿门外晃悠了一会让，仔细地将守在殿外的每一个宫女模样都认了一遍。
一遍看下来，果然没有见到昨日的那个宫女。
甚至这其中，没有一个她熟悉的面孔。
顾央央的记忆力不算太差，如果这个人她见过，那么再次见到的时候，她的脑海里一定会有印象。但是这一圈看下来，没有一个她觉得熟悉的......
这说明着，眼前这一批宫女全部都是新换来的。
之前那批宫女，要么换走了，要么已经消失了......
不知为何，顾央央心里更倾向于后者。
她脚步不停，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
这些宫女虽然面孔不一样，但她们呆滞的神态与动作却是一模一样的，好似魂魄被抽离了一般。
不再看下去，顾央央急于求证心中的猜测，转身朝着花园的方向走去。
江止思多次提醒她皇宫中暗藏危险，因此为了保证她不会踏入不该踏入的地盘，今日他仍旧派了一个宫女跟在她身后。
新宫女远远地坠在后面，直愣愣的眼神与僵硬的动作显得格外诡异。
然而顾央央却没心思去管这些，既然江止思会让这些宫女跟在她身边，那起码表示着这些宫女是没有危险的......
可如果危险不在这些宫女身上，那么危险又会在哪里呢？
顾央央不禁加快了脚步。
等到她来到昨天那处墙角下时，那里却没有任何人影。
她咬了咬唇，以为是自己猜错了，有抑或是她观察宫女们耽误了时间。
就在她准备失落地离去的时候，便听见不远处红墙转角处，传来细簌地声音。
那声音听起来好像是什么重物在地上拖拽......
顾央央心里一惊，连忙猫下腰躲起来。
墙角那边传来的声音越来越清晰，重物拖地的声音中还夹杂着男人艰难的喘气声......
一步、两步、三步......
转角处的人影终于走了出来。
不是别人，正是昨天见过的那几个士兵！
比起昨天还能吐槽八卦的状态，今天的他们肉眼可见的脸色难看，似乎遇见了什么惊骇的事情......
顾央央视线下移。
见几人都微微弓着腰，明显是下身有什么东西坠着。
再往下看去。
便见几人手中都拖着一长条麻袋，一手一个，沉甸甸的。
那麻袋与昨日见过的一样，很是粗糙，就这么一直在地上磨，隐隐已有破损的迹象......
而那破损之处透出来的，正是与身后宫女身上一模一样的青色！
人！
顾央央脑海里一下子浮现出这个字！
她死死捂住嘴盯着前方，如果她现在回头看一眼的话，便会发现身后的宫女同样看着前方，只是那呆滞的眼睛深处有浓浓的恐惧闪过......
士兵们一步一步拖运着，或许是要搬运的“麻袋”太多，他们选择了一人一次运两袋，这也导致了他们体力不支只能放在地上拖的情形。
头顶烈日，可红墙绿瓦砌成的狭窄宫道里，运送“麻袋”的几人却只能感到渗入骨头缝隙中的凉意。
“大哥。”一人艰难地喊了一声，走在前头的稍显壮硕的士兵回过头，没好气道：
“做什么？”
那士兵脸色又白又难看，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儿扭曲。
“大哥，我搬不动了。我心里难受......”
那士兵说着，竟是要放下手里的麻袋休息会儿。
可还未等他放下，为首的大哥便低喝斥道：“你敢！”
那士兵还是怕的，顿时收紧了胳膊，僵持在那里。
大哥也不忍心，劝道：“老三！别想那么多，快点运完这批，就可以换班了！等拿到了银子，咱们哥几个分了回老家娶媳妇，过安生日子！”
男人声音压得极低，嗓子有些哑，不知道是在劝自己，还是在劝其他兄弟。
“哥我知道......可是哥！你也看见了，这些妹子死得也太惨了！什么病能让人死成这样，一块一块的肉，血淋淋的......倒不像是病的，反而像是被活生生咬死的......”那士兵回忆着，一边喃喃自语。
声音随风传到顾央央耳朵里，她瞳孔骤缩，打了个冷颤。
“闭嘴！那边交代了，说是病死的就是病死的！其他的不是我们能管的！”大哥厉声呵斥，实际上他的脸色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