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黄祖设宴招待张断。
“公子,请。”
张断同样伸手示意,出生洛阳,又经过蔡太师的教导,在礼节这方面,张断不逊色于任何地方豪强世家。
“公子,请满饮此杯。”
黄祖伸手举樽示意,张断同样接上,这乃是早就已经知道的规矩,入桌须先满饮三杯,等到这一礼仪完了之后,双方才能够继续讨论事情。
黄祖这里用的依旧是荆州特产的清酒,优点在于不易醉,喝起来有一股淡淡的甜味,对于张断来说,就像是清水一样,不比徐州制造的烈酒。
随即黄祖又伸手示意第二杯,张断挥袖将其一饮而尽。
“公子好酒量,第三杯。”黄祖心中暗暗称奇,世上关于张断的讨论有许多,千杯不醉也是其中的一条,如今喝下黄家的特制清酒两杯竟然面不改色,张断果然名不虚传。
三杯下去,黄祖脸上微微闪过一丝红晕,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呵呵笑道:“公子曾在洛阳,长安,许昌,徐州等地方经营许久,不知道来到我这荆州,感觉如何?比那长安,洛阳,许昌,徐州如何?”
王小虎听闻不禁嘴角勾起,克制住自己想要表达的表情,他已经猜到老师会说些什么了。
张断略一思索,淡淡回答道:“我心中原以为,荆州民治安顺,想必是乱世之中最令百姓向往的地方之一,然而......”张断顿了一下,表情微微垮了下来,让黄祖心中一紧。
“自从进入荆州以来,我却时不时的还看到有饥民的踪影,却是不比其它地方好多少,况且,一路行来,百姓黄皮饥瘦,稍作询问,便知一天最多只吃三块生硬的面饼与一碗稀水,如今,将军问我,荆州与洛阳,长安比如何?我只能说,百姓为天,若是连百姓的温饱都无法满足,又如何能算得上是一州父母官呢?黄祖将军,无论是洛阳,长安,还是许昌,乃至于徐州,都没能做到让所有百姓都能吃得饱饭,若是能做到这一天,恐怕就会是天下太平,百姓安乐的场景了。那样的场景恐怕都是我们的所向往的吧。”
黄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即感觉到不对,果不其然,张断的下一句便是:“黄祖将军心中此意,我亦是十分开心,不知黄祖将军愿不愿意与我徐州一同,共谋前程大业。”
黄祖扯了扯嘴角,不敢直视张断的眸子,轻咳两声说道:“公子说笑了。我荆州,有长江天险......”
“长江天险不过尔尔,我翻手便可渡之。”
黄祖再次僵住,这位这么喜欢把话说死吗?
再轻咳两声,黄祖心中腹诽几句,表面上却依然说道:“公子,我荆州还有人杰地灵,人才众多,世家如云......”
“那么将军能否为我引荐一番?”
再次被打断的黄祖胸中好像有一股气在憋着,忽然一怔,张断想要见荆州的世家子弟?这让黄祖顿时心中上了一个警钟。
于是笑着回道:“当然可以,不知公司想要先与哪一氏族的才子相见?”
张断看了黄祖一会,随即挥袖说道:“我此前,有一好友复姓诸葛,名亮,字孔明,乃是黄氏宗族大家黄承彦的学生,如今到此,想要一睹风采。正好将军是黄氏宗族内的一员,就麻烦将军了。”
随后张断深深一拜,这一副模样,怎么看都是一万分诚恳的模样。
黄祖一时不知道怎么办,若是让他带兵打仗,那么黄祖眼睛都不会闪一下,但是此时让他思量这些事情,黄祖便感觉心中不定。
“将军,莫非远道而来,都无法拜访一次好友的老师吗?”
黄祖顿时醒悟,连忙说道:“自然是可以,公子且在城中休息一阵,我会去求见老先生。”
“多谢将军。”张断微微一礼,随即便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一场宴会宾主尽欢,直到夜上三竿才散去,散去的时候,黄祖已经醉了,而张断还面不改色,在黄祖一方人的敬佩眼神下,张断一礼后离去。
“老师,为何要去见那黄承彦?”路上王小虎不解地问道:“那黄承彦是很厉害的人吗?”
张断瞥了他一眼,说道:“这世间有这么一句话,卧龙凤雏,得一可得天下,这卧龙,就是我此前提到过的诸葛亮,而黄承彦,就是卧龙的老师,也是孔明的岳父。黄承彦是一个隐士的奇人,此人有大才,却淡泊名利,诸葛亮在他手下学艺多年,这才有了一身本事,因此黄承彦将女儿嫁给他。他的妻子,名为黄月英,此女颇有大才,知古史,擅机巧,明得失,多计谋,诸葛亮得到了黄月英如同得到了一宝,从此家室无忧。”
“而诸葛亮与黄月英之间,还有一则趣事。”张断脚步微微放慢了些,与身边的张断与欧阳诚说道:“昔日,孔明还在老先生下处就学,学习优异,奈何年岁渐长,于是,老先生便谓孔明曰:‘闻君择妇;身有丑女,黄头黑面,才堪相配。’孔明许焉,卽载送之。时人以为笑乐,鄕里为之谚曰:‘莫作孔明择妇,正得阿承丑女!’如今看来,孔明的选择,当为智者之智,乃是一件眼光独到的大事。”
周遭两人咂舌不已,那欧阳诚佩服地说道:“既如此,那孔明先生当真是一个天才,众人都不想要的丑女,他竟看上了。”
“非也,”张断回头驳斥欧阳诚说道,“不已外貌以窥人,不已事小判德行,不以善小而不为,不以恶小而为之。欧阳,你若是能有那黄月英一半的智谋,就用不着来寻我了。”
欧阳诚顿时脸色涨红,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被严厉地驳斥了一遍,心中原本还有不服,转头看向王小虎,看到他认真聆听学习的神色,这才幡然醒悟,一敲自己的脑袋,自己都在想什么?
“老师,我说错话了,当改过。”欧阳诚坦诚道歉,张断却摇了摇头,“欧阳,我并非是你的老师,你记住了,教你这些也并不是教导,而是无意中的感慨。仅此而已。”
欧阳诚脸色有些灰暗的看着张断转身离开,王小虎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老师平时最不喜这种话语,日后别说了。老师的老师,是曾经的大儒蔡太师蔡邕,尊敬有加,而太师曾与黄老先生是好友,你贬低孔明先生的妻子,不也是在贬低老师的发妻吗?”
欧阳诚羞愧无比,竟然径直掩面走了,王小虎叹了口气,也独自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