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瞿
一只背壳油亮的蟋蟀趴在草叶尖上,耀武扬威地摆动纤长的触须,纵身一跳,沿着被云雾浸泡得湿漉漉的石桌往上爬,爬到垂在桌底的衣摆上,勾着丝线不放。
衣袍的主人发现它的存在,拎起衣摆将它抖了下去,草丛内飞速划过一道黑影。
除了蟋蟀清脆的鸣叫,观剑亭内气氛凝重。
夏轩在提出巧合之后,便发现没人说话了。
“会不会和前辈师兄手里的东西有关?”绫烟烟掐了自己一把,将颤栗的神志扯回脑海,“他知道这东西藏在自己身上更危险,才想交给樊妙仪保管,同时写信告知于先生,向他求助?”
明空踌躇片刻,说:“不瞒绫道友,虽然师兄信中没有写明,但我这几年四处奔走搜集线索,有一些模模糊糊的猜测。”
“那前辈之前怎么不早说?”没等绫烟烟制止,夏轩便莽莽撞撞问了出来。
好在性格温厚的僧人并不介意,解释道:“涉及宗门机密,小僧不好冒冒失失说出来。”他看向绫烟烟:“师兄被派去西域,深造佛法不过是一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找一件丢失已久的东西。”
“它和浮屠花一样,都是鄙寺供奉于佛堂之物,几十年前被贼子盗走,不知所踪,鄙寺碍于颜面,没有放出风声,只是派得力弟子在中域中洲寻找,中洲找不到,便去西域、东域、极北。”
“所以前辈的师兄才会在风陵园逗留这么久,而不是急着去西域,”绫烟烟恍然大悟:“他是在那边发现了线索。”
“寿元将逝的樊肆想重塑法身,光靠师兄的舍利,远远不够。”明空颔首道:“他当时觊觎的,应该是结璘灯。”
“这是什么?”夏轩奇怪,这名字闻所未闻。
这回僧人也摇头:“小僧只知道,这东西对鄙寺十分重要,却并不知道它的来缘。”
“我……在古籍上看到过。”
两人抬起头。
“兰膏停室,日月不至,龙衔烛照之。”绫烟烟交叠在一起的双手紧了紧:“而有一种蛟龙,衔月而生,结璘灯则生在逆鳞之下,如皓月当空。”
“可是……”夏轩愣了愣,继而低声说:“它们早就……”
“早就在斩龙一役中,被犁庭扫穴,驱除殆尽。”绫烟烟接过话:“不过,你还记得鹤烟福地的玉灵前辈吗?”
“和祂也有关系?”
“玉灵由天地孕育而生,祂的存在便是让这一整片福地得以生生不息,至于上古蛟龙,能使日升月落,昼夜交替。它们有成千上万年的寿命,堕落之后,逆鳞下的灯也会继续燃烧上千年。”
剑崖不远处,还有一道连绵不绝的山脉,走势如卧龙,在云海间起伏,露出苍青色的山峰。
绫烟烟极目远眺,百感交集:“这条山脉,倒让我想起崔嵬山……”
呆坐在一旁、全程默不作声的姜别寒,听到这三个字,终于有了点反应。
他抬头望向天际。
千里烟涛,云海连天。
天地空荡荡一片,已经见不到那片风采卓绝的天上白玉京了。
若仍有龙遗存,那也是无家可归。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独活世间,还有什么意思?
书房内光线昏暗,原本堆叠得整整齐齐的书卷散落一地,几乎没有落脚之处。
少年在一地杂乱的书卷中睡熟,像秋冬深夜露宿山泽的疲惫旅人,身上铺满料峭霜霭般的月光。
身旁有衣料摩擦的声音。他掀起眼帘,眼中一点光泽流转。
“这本该放哪?”
少女坐在他身旁,怀里抱着一摞书,往书案上分类摆好,正对着其中一本犯愁。
这是凡间的话本,当初为了蒙混过关,还撕了引人瞩目的封皮,是负重累累的幼年时期仅剩的乐趣。
“右边……”薛琼楼仍是没睡醒的模样,眉睫上残存着几滴晶莹的水珠,眼眸雾蒙蒙的,“在桌角。”
不等提醒完,她已经轻车熟路地塞进去,随口说了一句:“你这里好乱啊。”
满地都是没看完便被扔开的书,他在这片狼藉中睡了小半夜。
少年没有解释,飘飘忽忽地移开目光,乌黑眉睫上湿漉漉的水痕还没干,侧脸皎白,像浸润在水中的玉璧。
少女跪坐在前面,继续整理摆着残局的棋盘,一束乌发从肩侧坠下,发带系得松松垮垮,薛琼楼半坐起来,手指将那根发带卷了一圈,不着痕迹地往后拉了一下。
她像枝头受惊的雀鸟,捂着头发回过头。
他眉眼间又没了先前的拘谨和青涩,慢慢往后拉着发带,像在与她做着厮磨般的拉锯战,“找到了吗?”
白梨侧笼着头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屋内没有点灯,只有微茫的月光,映在眼底像一点孤莹的白霜。薛琼楼从背后搂住她,声音里带着一丝惺忪的糯软,“我是说,鱼找到了吗?”
她腰线顷刻间变得无比僵硬,“没、没有。”
“它被卡在床帐里,现在还没下来。”昏暗中思绪也变得凌乱,白梨晕晕乎乎地说着。
薛琼楼松开手臂:“我帮你去找?”
她小鸡啄米地点头,一得空便从他怀里站起身。
哐当。
白梨的动作立刻僵硬。
玉牌不知何时从她腰间勾出来,甩到书案上,以一角为支点,倾斜着打转了好几圈,才晃晃悠悠地坠到地面,光滑的表面反射着雪亮的月光。
她被重新拉坐回去,一弹指的距离,却仿佛从万丈高空坠下,巨大的失重感差点甩出心脏,坠入的却是一片芬芳的花海,失重感变作烂漫的眩晕。
少年从背后搂着她,捏着玉牌送到她面前。
“这是什么?”
白鱼乖巧地伏在玉牌里,乌黑的鱼目滴溜溜打转。
一股热流顷刻间席卷少女面庞。
书房内静若空谷。
连呼吸都泯没在黑暗里。
海底起了一阵沛然的风,入窗而过,散落一地的书呼啦吹开好几页,纸页发出清脆的翻折声。
漫长的沉默中,摆在书案正中的棋盘,忽然被打翻在地。
玉润剔透的棋子跳珠般四下乱弹,如豆大的雨点打在伞面,跳进少女荷叶般铺展的裙摆中。
白梨被合身压在案上,惊呼声都断在喉咙里。
少年吻一下她的唇,像一只寻觅青青草地的草食动物,沿着下颌往下,停在系着蝴蝶结的衣襟前,隔着轻薄的罗衣又吻一下。
心口处的那一点好似沉睡已久的死地,刹那间苏醒,遍身都是战栗的电流。
他轻轻咬起蝴蝶结的一条系带,就这般悬停在胸前,黑润的眼盯着满脸通红的少女,目光明澈而清醒。
书房内落针可闻。
裙摆窸窸窣窣地往上蹭了一寸,几枚棋子掉在地上,将整面静谧的镜子打碎一角,释放出镜面后一股隐秘的焦躁和暗藏的欢情。
蝴蝶结系带一点一点极缓慢地抽了出来,浅青色的外衣簌然落下,堆叠在脚边,像一个小小的山丘。
他横抱起案上的少女,月光被两条人影晃动一下,月影斜过一个角度,书房内空无一人。
冷、冷静,自己挖的坑。
熟悉的帐顶映入眼帘,整个人陷阱柔软的被褥,白梨用冰凉的帷帐捂住燥热的脸颊,贝珠相撞的声音叮叮当当响彻耳际。
他手指贴着光滑的小腿,慢慢将裙摆往上推,自她颈侧往下啄吻,轻轻咬起衣服扯下去,堆叠在腰间,薄薄的一团,能清晰地感觉到衣物下传递出的热度。
她像一条温水中蒸煮煎熬的鱼,弓缩着肩膀,弯弯的一弧锁骨盛满月光,像玉碗中满溢的清水。薛琼楼埋首在她颈间,饮舐着这弧晃动的月光,又慢慢品尝着这片剥开的柔软。
帐下流苏如斜风中的牛毛细雨,丝丝沥沥。
白梨抓皱了他肩膀的衣服,雪丝外袍又凉又滑,细腻地贴着肌肤。
她手慢慢移到他后背,心里不合时宜地想到了老管家的话:“他背后生鳞,虽然早已被强行剜除,却仍是外人不可触碰的秘密,逆鳞触之即死。”
少年衣冠总是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哪怕遍体鳞伤也不愿以孱弱之态示人。背后那冰轮璞玉上的瑕疵,是一片抵触的荆棘。
白梨在一片杂乱的思绪中,把手伸进他外袍内,摸到他腰带上冰凉的机括,却怎么也解不开,还把自己手指卡在了里面。
她又羞又恼,额上急出了微微湿汗,忽又听见几声轻笑。
少年从她颈间抬头,一手绕后,将她手指勾出来,又引导着她的手,摸索到扣得严实紧密的机括。
啪一声清响。
白梨终于用手指触上那片疤痕,有些嶙峋不平,能摸出一个半圆的轮廓。
“挖出来的时候……疼吗?”
少年眼瞳像被月光洗过的墨玉,带着下雨前潮湿的青草气息,“现在不疼了。”
白梨脸上迅速充血。
裙摆堆叠在腰际,手……像叮咬着花苞的小飞虫。
牛毛细雨般的流苏,变作斜风骤雨洇湿床榻,贝珠清凌凌地撞在一起,犹如夜空中星星点点的飞雪,飘落在彼此依偎的夜旅人发丝上。
她在颠浪中遇难,只能抱紧身下唯一一根浮木,被撺掇着在欢潮中浮起又沉没。
山中雾深露重,信纸的一角已被水汽洇湿,干涸的墨痕变得毛绒绒。
“崔嵬山一整条山脉,都是上古巨龙的骸骨,我们之前乘飞舟去往蒹葭渡的时候,就有过一面之缘。”
绫烟烟眺望着不远处这条同样蜿蜒不绝的山脉,最高的一座山峰坐落着巨阙剑宗,而下方一片鱼鳞般的青色琉璃瓦,则是玉浮宫的诸座主宫,再往下星罗棋布的点点飞檐,是其他大大小小的宗门。
可谓是一条不可或缺的灵脉。
一直默不作声的姜别寒,听到“崔嵬山”三个字,猛然抬起头。
“怎么了?”
他用手背抵住前额:“想起之前跟你说过的一件事。”
绫烟烟握住他置于桌面的另一只手:“师兄是又想到好几年前那件事?”
意气风发的剑修少年,随师父去往东域,御剑返回途中,在崔嵬山上空遇到了两条凶神恶煞的小龙。
长鲸剑在此第一次开锋。
他却并不觉得振奋,往后每一回忆起这段往事,都叫他无比迷茫与懊恼。
他抵住前额的手握成拳,手背上青筋突起。
绫烟烟把手伸过去,和他握在一起。
少年修长的五指,一点一点嵌入少女柔软的指缝中,直至五指紧扣,无比契合。
帐下的流苏交缠成了死结,小珍珠叮叮当当相互撞击,如雨落春潮。
她像那只奔向高空的气球,忽而膨胀,忽而紧缩,终于那薄薄的一层被撑到极致,没有爆炸,而是将扎气球的结子滑滑地撑掉。
咻一下放光所有空气,气球瘪了下去,晃晃悠悠地挂在树梢。
不断摇曳的流苏停了下来,她睁开眼,看到少年抽出他那根雪白的冠带。
有什么东西缠上足踝。
他低垂着眼睫,将那根冠带缠上去,打了个死结,像某种温顺的草食动物脖颈上的猎绳。
她欲哭无泪:“你、你干嘛啊……快松开……”
他轻扯冠带:“就不。”
他沿着那一段被拴住的颈吻上去,像小兽在幽林深处的清泉汩汩就饮,戏弄着水中游鱼,找到了躲藏在水草中的她。
她眼底的光涣散,在颠浪中散掉了头发,湿透的发贴着面颊,眼角渗着红潮,还有一汪泪光。
再过分一点,她会不会哭出来?
薛琼楼捏正她的脸,咬一下那粒有点肉的耳垂,带着一点随心所欲:“哭啊,阿梨。”
终于有泪珠从她眼角滚下来,在淌进鬓发之前,被他细密地吻去。
她像一团云,无处不软,无孔不入,湿雾雾地渗透了他。
有月光漏进帷帐,他挥手将帷幔打落,帐中一片漆黑,他眼底却映着皎皎明月,只能是他一个人的月光。
月光晦黯。
连绵万里的山脉像一片孤冢坟茔,那两条小龙,仿佛坟茔中骤然蹿出的鬼影。
两条小龙还没来得及恐吓完,就被少年拽着尾巴甩出去,打碎了一旁耸峙的焦黑岩石。
小龙们蜷缩起来,舔舐着被抓腾的尾巴,无意间舔到了一点新鲜的血,是少年被尖石划破掌心流出的血。
“你不是人修?”小黑龙闻了闻爪子上的血迹,好似有了惊喜的发现:“还和我们是同类!”
少年喘着气,像一只防备森严的刺猬,浑身的刺根根竖起。
“我们给你带路,好不好?”
前一刻看着还凶暴残忍的小龙,从碎石里翻了个身坐起来,尾巴乖巧地在背后摇来摇去,像两只正在邀宠的小狗。
少年眼底残留着戾气,手心隐隐有杀气弥漫的金光闪烁。
他不管这两条小龙到底要不要杀他,也不管他们是同类还是异类,只要挡他的路,那就……
“崔嵬山太危险了,我们看到好几个旅人都从山上摔了下去,或是直接在古蛟遗骸翻身时,被压在山底,都死得很惨呢。”
小龙尾巴左右摇摆,似乎对步步逼近的杀意毫无所觉。
“我们在这里待了上百年,路熟得很,一定能带你走出去。”
少年的眼神有了片刻的动摇。
“为什么帮我?”
“我们守着这条山脉,太久太久了,那些旅人看到我们,都被吓得落荒而逃,只有你不是。”小龙们一扭一扭地拱过来,蹭着少年干净的衣角:“好不容易碰上同类,我们当然很开心啊!”
这两条土生土长于险峭山脉中的小龙,意外地天真无邪。
于是往后的路途,少年身边多了两条细长的身影。
“野果。”小龙兜着红果子飞到他面前。
“不用。”
少年辟谷,从出生起,便只是餐风饮霞而已。
“尝尝嘛。”
他犹豫片刻,拿起一个在衣襟上擦干净,初咬下去是酸涩的味道,入口才有点甜。
“甘泉。”小龙捧着巴掌大的草叶飞过来,叶片里兜着清冽的泉水。
“……谢谢。”
一旬之后,少年还没走出崔嵬山。
山脉没有尽头,万丈高崖也好似一个无底洞,触目所及,皆是一片漆黑坚硬的土壤岩石,偶尔有赤红的新壤翻出来,这便说明此处应当死过人,尸骨早已被碾成血浆,几年、几十年、几百年后,地脉吸饱了血液,像无边黑暗中开出的一朵赤红金莲。
若遇晴天,崔嵬山好似一头懒洋洋晒着太阳的睡狮,对身边经过的蝼蚁视而不见;若遇雷鸣暴雨,崔嵬山就像一头在黑暗中虎视的猛兽,等着无知无畏的羁旅客走入它长满獠牙的巨口。
东域开始下雪。
天穹中有个灰雾聚成的漩涡,像浩瀚的飓风眼,雪沫纷纷扬扬,崔嵬山碎裂成无数黑白小块。
茫茫天地间,有一抹小白点,踽踽独行,在黑块中出现,又在白块中消失。
少年眉睫上沾满晶莹的冰霜,脸蛋被冻得粉白,眉眼却是乌盈盈的,开口间呼出雾茫茫的白气。
下雪后海面会结冰,海底的朝暮洞天会暂时封存起来,除了老管家,没人会去看望她了。
走之前,应该偷偷给她准备些解闷的小玩意。
头顶的云海忽然间炸碎,余波以那飓风眼为中心,在天地间层层翻涌。
少年停止胡思乱想,仰头眺望。
一股磅礴的剑气,犹如来势汹汹的龙卷,搅碎云海,破空而至。
崔嵬山被打搅了酣眠,莫名爆发出凶悍的戾气,沉睡了千百年的古蛟遗骸,也好似有了抬头之势。
“来者不善。”小龙们警觉地望着半空,对少年说:“你快躲起来。”
“你们呢?”
“我们去把那人赶走啊。”
小龙们轻车熟路地飞到半空,少年站在皑皑白雪中,视线被厚重云层遮蔽,只看到高远的云海之上,一道剑光横停。
这道剑光,让他觉得如立刀山,如置火海,带着与生俱来的敌意。
“这几十年来,经过崔嵬山的修士,几乎都葬身于此。”有道雄浑的声音从云海上传来:“原来是你们两头余孽在捣鬼。”
渺小的少年站在地面仰望,一缕缕灼烫的剑气狠狠浇灌在他眼里,他睁着眼睛没有避开。
嘶哑的龙鸣声在风雪中被扯碎,男人又道:“寒儿,你来。”
“师、师父,”回答的是个稚嫩的少年音:“它们好像只是在吓唬我们,没有恶意。”
男人叹口气,谆谆教导:“我问你,它们是什么?”
少年音毫不犹豫:“龙。”
“千百年前,兴风作浪,为祸四方,北方诸多学宫,现在只剩下鹿门书院独自支撑,东域成了荒蛮死地,其它小宗门,一蹶不振,龟缩在南方只求自保。千百年之后,还有遗族余孽在这里肆意虐杀。”男人厉声道:“你好好想想,它们是不是真的没有恶意,亦或只是忌惮你手里的剑,为求自保而已?”
少年音没有再响起。
“你的剑还没开锋。”男人又叹一声:“你看好。”
一道长虹划破天穹。
漫天飞雪,从上到下,被剑光劈出一个巨口。
血滴淅沥沥的像春雨,从半空落在少年身上,云海也被一斩为二,那上面站着一个穿短打的男人,两腿一高一低,身旁是个玄衣少年,身后背着剑匣。
剑匣和他等高,他看起来像个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看清楚了吗?”男人把剑递过去。
“看、看清楚了。”
铺天盖地的剑意剑气,纯粹如九天黄河。
跨海斩长鲸。
天地翻转,山峦崩摧。
少年一袭白衣血斑点点,被震下山崖,从白雪污泥中抬起头。
半空中的剑光早就消失无影,身侧躺着两条幼小的尸体,软绵绵的像斩断七寸的蛇。
少年的目光长久盯着它们,直至霜雪满头。
那一剑能劈天斩地,他是天地间渺小的蝼蚁,只能龟缩在茫茫雪地中,束手待毙。
总有一日,他要把生杀予夺的权利握在自己手里。
从未有过的念头,在少年脑海里闪烁了一下。
一点绒绒雪花,冻结了他的眼睫。
眼睫微痒。
不是冰凉的雪花,而是有人在用手指拨弄。
他毫无征兆地睁开眼,少女晕着薄红的脸近在咫尺,手悬停在他脸颊上方。
指腹上还停留着茸茸的触感,少年又密又长的眼帘错不及防地掀开,幽黑的眼眸望着她。
白梨手腕僵住。
他在枕上转过脸,眉目间有少见的温存,像一片干净的雪地。
白梨缩回手,改去掀帷帐,满脸通红:“我我、我下去了,你躺着吧。”八壹中文網
刚掀开一角的帷帐,又被打落下来,垂得严实,将光线都遮住了。
薛琼楼扯过她手腕,让她压到自己身上,绵绵地吻着她侧脸。手指擦着脊背移上来,找到那潦草系好的细带,轻车熟路地挑开。
衣衫从肩头滑落,她一把抱住他,埋在他胸前,耳廓通红。
少年翻身将她压到里侧。
如雨的流苏淅淅沥沥,如雪的珍珠扬扬洒洒,雨雪盖了两人一身,他又从这堆雪里,捧出温热的她。
作者有话要说:二合一,没有倒flag吧
然后……这是捆绑paly吗
回忆承接48章
但这不是小薛做反派的真正原因啊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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