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刹那,赵茜芸看到张佑棠眼中勃发的怒意,如刀子般锋利的眼神剐了过来,她不由自主地缩了缩。
“你以为这点招数就能逼我?”张佑棠转身看着张雾善,克制道,“舆论都是掌握在权力者手中。”
只要他一口咬定当初带叶蓉卉回家,是因为他认识叶甲志,帮他照顾妻女,没想到赵茜芸竟然心生贪念云云,还故意挑拨他和林月桐的夫妻感情,形势还是在他这一边。
张佑棠又说:“她那么说,丝毫不能让你妈摆脱嫌疑,肯定还会有人认为是你妈逼她这么说的。”
张雾善和张韫楷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这个人,原来还长了脑子的,以前为什么那么糊涂蛋呢?
“看来我是太高估你们了。”张雾善开口说道,对张佑棠,也对赵茜芸,“我花那么大力气,可不是为了让你们过过新闻瘾。赵茜芸,我想要的,不是让你将责任全部推脱到他身上,而是要你公开站出来,对全世界宣布你的野心,说你不甘心让张佑棠他耽误你那么多年的青春,要求他离婚娶你,不然就告他重婚罪!证据……除非法官要求床照,我都可以提供。你就用刚才那副高傲的脸孔去面对所有的媒体,因为你本来就这么想的,不是吗?”
张佑棠和赵茜芸都震惊无比,他们很快就知道了张雾善这个要求的用意。
如果一个小三敢这么理直气,意味着她很得男人的宠爱,有恃无恐,也从侧面衬托出正房太太面对丈夫出轨的隐忍和无奈。
赵茜芸一旦这样做,对林月桐的诋毁不攻自破,而张佑棠和赵茜芸的身份也一下子从被棒打的恩爱鸳鸯变成了不安于婚姻的奸情男女,后果可想而知。
没有哪一个结了婚的女人能接受小三光明正大欺负正室,更不能认可这种一脚踏两船的男人,所以张佑棠和赵茜芸两个人肯定会变成世人唾骂的对象。
“这可不是选择题。”张雾善慢慢地说道,“做,我心情好了可能会对你好一点;不做,我可以让你哪里都呆不下去。”她打开手机,将先前录的赵茜芸与张佑棠、梁其正的谈话放出来,“我还有你现在手上的钱财清单,林家别的称不上厉害,可人脉……我想随随便便动一下手脚,应该是很容易的事情。”
赵茜芸睁大双眼,双手血液倒流般僵硬。
“你这是要把裕美给毁了,”张佑棠疯狂道,“就算你恨我,可也不能把你爷爷一辈子的心血给毁了。”
“真好笑!”张雾善嗤笑道,“你以为你是谁?你一个人就能代表裕美吗?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我告诉你,我不仅要你的离婚签字,我还要你亲手将三分之二的财产送给我。”
张雾善往依旧紧闭着的包间里看了看,和张韫楷转身离开。
“记者就等在门外了,”张韫楷提醒赵茜芸,“机会一旦错过了就没有了。”
赵茜芸看着快步往外走的张雾善,心里忽然畏惧起来,赶紧小跑冲出去,张佑棠甚至来不及阻拦。
张雾善走到大堂时,宋淼正好也在,两个人视线交会,对方只是稍微点了点头,她却有点不自在:换了其他地方,她照样能办好,不过是费多点钱而已,可叶蓉卉偏偏选了这里,虽然宋淼一听到她的请求立刻就答应了,还差点不收钱,可这无疑让她又欠了江宿一次,还让江宿欠了宋淼人情,真不划算。
赵茜芸是一个很会审时度势的人,出了博斯沃,她对着早就等候多时的记者们毫不脸红地将张雾善的要求十分完美地演绎出来,还自己添了情节增加可信度,说今天来博斯沃就是对林月桐的最后摊牌,没想到林月桐的儿子和女儿也跟着来了,她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决定不再忍耐下去了。
如同预期,这个消息引起了云城所有人的讨论,大家对张佑棠的花心、赵茜芸的不要脸纷纷表示唾弃,张佑棠前段时间的所有挽回工作全都付诸东流,个人形象更是跌倒了谷底,裕美的声誉大受影响,销量迅速下跌,损失严重。
张建平气得半死,看到消息的那一刻直接就拿起烟灰缸往张佑棠身上砸,大喊:“造孽啊我!早知道当初你想要娶谁我就让你娶谁,想要娶几个我就让你娶几个!”他根本就不知道这是他的孙子孙女的杰作,若是知道,只怕要气得中风。
在这种情况下,裕美的股东们也纷纷要求召开股东大会,重新选择总经理人选。张建平一一找了这些股东谈话,刚把股东的怨气抚平,结果公司内部又出乱子。本来各大区与总部之间就存在矛盾,张佑棠上任后又一直没有得到化解,y市子公司的舞弊事件最终没彻底查下去就是因为涉及到张佑棠。赵茜芸的谈话公开后,各大区的不满爆发了,第一个就是云城大区的张韫柏,其他大区的经理纷纷附和,之后总部各部门经理也联名上书,将黄舜申推出来,作为新的总经理候选人。
在这个艰难的时候,林徵桐上门拜访了张建平,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那就是张佑棠签字离婚,将他个人名义下的三分之二的财产分给林月桐,林家出面保住他的裕美总经理之位。
张佑棠自然没有同意。
可张建平有他的考虑,其实他可以顺势召开股东大会,将张佑棠换下来,可两个大的儿子都不愿意接手,孙子们又还太年轻,未堪重任;而且,真把张佑棠换下来,无疑就是否定他当初的决断,不亚于狠狠打了他自己一个耳光,更何况,谁知道到时候股东大会推谁出来?黄舜申就算是老部下了,终究是外人,始终不能放心。
“月桐心意已定,勉强在一起,双方都不幸福,不如离了。至于那三分之二,月桐是帮两个孩子争取的,不算过分。”林徵桐轻描淡写道。
张建平自然听出林徵桐话中的话,当初林家出资扶持他,还把最宝贝的女儿嫁给他儿子,现在他儿子辜负了林月桐,林家只有这点要求算是很宽容了,毕竟只追究张佑棠名下的财产。
“这是两个孩子的意思?”张建平再怎么骗自己也不得不相信了,他叹了好久,终于点头答应。
张佑棠最终毫无选择,终于在离婚协议上签字,并同意将三分之二的财产分给林月桐。
张雾善挽着林月桐的胳膊,看着张佑棠将签好了字的协议慢慢地递过来,她便伸出手,放到张佑棠面前。
张佑棠的愤怒、不甘和痛苦,凝聚到这短短的一刻,他拿着协议书的手紧了紧,微微颤颤、迟疑地不想交出去。他抬起眼,想要看着林月桐,可林月桐别过脸不愿看他,她的旁边,张雾善正挑眉等着他,她们身后,则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张韫楷。
二十五年的日日夜夜,随着他的动作渐渐化作了过眼云烟。
“十分感谢,你的慷慨。”张雾善接过协议书,轻轻一笑。
张佑棠顿时锥心顿足。
“你拿到你想要的,不要忘了你的承诺。”张建平再也看不下去,便对张雾善说道。
“我只是脾气不好,但从不食言。”张雾善说着,将协议书交给律师,律师接过,直接递给民政局的工作人员。
“还没开股东大会,股东们不一定愿意割让优先权。”张佑棠忽然说道。
张雾善看着他,抿嘴一笑,稳操胜券:“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拿到那个小本子的时候,林月桐明显松了好大一口气,她看了看张佑棠,想说点什么,最终也没开口。
“月桐,”张建平叹气道,“有时间,出来聚聚。”
“张叔,”林月桐喊着这个陌生的称呼,低下头为难道,“很抱歉……我不是那么放得开的人。”
张建平便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对张韫楷说:“好好照顾你妈。”
“知道了。”张韫楷面无表情地开了车门坐进去。
“现在好了,钱少了,老婆没了,孩子也跟着走了。”张建平看着一旁怔忪的张佑棠,讽刺道,“你看你这些年的努力都是为了什么。”
张佑棠紧紧地咬着牙,没有说话。
一旁的律师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生怕招惹到张佑棠的怒火。
张佑棠一连请假了好几天没有去上班,将自己困在没有林月桐的任何气息的房间里,借酒消愁。张建平本来想大骂,可推开门看到他的样子,只能摇摇头走了。可张佑棠没能颓废多久,因为股东大会很快就召开了。
林月桐不是裕美的股东,张佑棠想要把三分之二的股权分给林月桐,必须要获得全体股东过半数的同意,而且其他股东享有优先购买权,所以必须要召开股东大会进行投票决定。
张雾善还不足以动摇裕美的股东的意见,可林徵桐有这个能力,他本身也是股东之一不说,裕美在早期扩张的时候,很多股东都是在他的影响下才入股,很多人都卖他面子。
林月桐没出席,可她毫无悬念地获得了张佑棠名下的三分之二的股权,加上林徵桐手头上的,她已然是裕美最大的股东——张建平名下的早就分给了儿子和孙子,他本人只是担任一个董事长的虚名。
股东们都以为林家会将张佑棠拉下来,将张韫楷上位,可出乎意料的是,林家将所有的股份都放在张雾善的名下,他们又以为张雾善要从裕美王女变成裕美女王,然而事情一波三折,更加让他们惊愕的还在后头。
张雾善刚拿到张佑棠签署的《股权转让书》,便当场宣布要将所有的股份以低于现行股价的价格转让给第三方!
全场哗然。
张建平和张佑棠登时有一种被背叛、被覆灭的感觉。
“你……你……”张建平指着张雾善,气得语不成声。
张佑棠冲过来,想一把抓住张雾善,却被张韫楷轻易拦下。
“反了你们!”张佑棠咆哮道,双手大力挥动,想要给张韫楷一顿打,可张韫楷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他哪里讨得到便宜?
“有其父,必有其子。”张雾善站在张韫楷背后随意说道。
林徵桐站在一边没说话,其他股东也不敢插手。
“就算我张家有错,你们也不能这样赶尽杀绝吧?”张建平看着林徵桐说道,然后又看向张韫楷和张雾善,说,“你们要我死不瞑目吗?”
“爷爷,我从不食言,裕美不会交给外人的。”张雾善翻了个白眼,右手往门口一指,示意他看。
门口,林月桐和一个穿着大红色套裙留着大波浪卷发的四十岁的女人站在那里。
“爸爸,好久不见了。”张佑娇笑道。
张建平顿时一口气抽不上来,把裕美交给她,还不如送给外人。
那是敢爱敢恨,15岁初中毕业为了做生意就敢辍学,18岁为了爱情和父亲死对头的儿子私奔,25岁为了婚姻不顾家里反对远嫁美国的张佑娇,裕美终于迎来了真正的女王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