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尔齐在两日后抵京,仍是住在鸿胪寺安排的官邸里。
楚稷尚不及见他,顾鸾倒在去驯兽司看柿子时先见到了进宫来看哥哥的杨青。数月不见,杨青也长高了不少,顾鸾刚看到他时他正伸手摸着马,只一个背影,她都没能认出来是谁。
走到近前,二人目光一对,杨青愣了一下,忙是一揖:“佳嫔娘娘安。”
“久不见你了。”顾鸾莞然而笑,“新的柿饼也制上了,到了腊月记得来吃。这回没人敢下毒,我专门多制了一罐,全是你们兄弟的。”
随着她的话,杨青神情放松下来。
他这几个月间其实也进过宫,只是都没能碰上顾鸾,她册封佳嫔的消息他也是从兄长口中听说的。
从前她是御前女官,他们是宦官,身份虽有差别却也都是宫人。如今突然有了主仆之别,杨青不免谨慎,方才见礼也很拘谨。
听了顾鸾所言,他方知在她眼里个中情分不必有什么变化,便笑意轻松地应了声:“多谢姐姐。”
“近来我常觉得柿子长个长得太快,今日一见你,它倒输了。”顾鸾边揉柿子凑过来的脑袋边说笑了一句,跟着就问他,“扎尔齐殿下是不是已入京了?”
“哦,昨晚刚到。”杨青点头,“他还打听了姐姐的事情。”
顾鸾神色微凝:“打听我?”
“嗯,我如实告诉他姐姐封了佳嫔……”他干笑了声,“他愁苦得喝了不少酒。”
“……”顾鸾无言以对,略作苦笑,又问,“莫格公主也同来了么?”
“来了。”杨青应道,“我听那意思,莫格王好似觉得皇上说不娶公主只是客气。此番让扎尔齐殿下过来,名曰出使,实为送嫁,还是有意将公主奉与皇上的。”
说及此处,他不免也露了些担忧:“姐姐,若是这莫格公主进了后宫,对您来说是不是……”
话音未落,杨茂出屋走了过来,听到杨青口中的称呼,一巴掌扇在他脑袋上:“还叫姐姐!进了鸿胪寺这么久,不见你有什么长进!”
杨青捂住头,皱着眉抱怨他:“佳嫔娘娘都没说什么,要你管!”
杨茂瞪眼:“你――”
“不妨事不妨事。”顾鸾赶忙劝架,又向杨青道,“你不必担心我,我只是随口一问,没别的意思。”
话是这么说,但离了驯兽司,顾鸾仍满脑子都是这件事。
这位莫格公主她上一世是没见过的,楚稷提起来时,她也没想上一世没有她的时候,这位公主是不是顺利和了亲。
直至昨晚,她猛然想起来早年宫中好像是有这么一位番邦来的嫔妃,当时她在尚宫局当差,听女官们聊过给公主分拨宫人的事。
顺着这些她又想起来,这位公主入宫之后,好似没过多久就离世了。楚稷为表哀思也为安抚莫格王,追封她为贵妃,她就成了元章年间的头一位贵妃。
可是,那有什么用。
这公主目下应该也不过十六七岁,或许还更小。小小年纪客死异乡,顾鸾想想都难过。
眼下,楚稷为着她倒是分毫不打算娶这位公主。可这几日,朝中的呼声就没断过。楚稷自是没把她推出去,只说朝政是朝政,不该拿个女孩子来换兵。朝臣们却不理解,觉得莫格王既然心有不安,皇上收下这份“厚礼”让他安心便是,有什么可推拒的?
呼声高了,顾鸾不免担忧楚稷会扛不住。倘使这位公主进了后宫,会不会分走楚稷对她的心都是次要的,她只怕公主会因此再红颜薄命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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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凤宫中,皇长子永昌八个月大,已会爬了。皇后每日都要陪他玩上半晌,他尝尝一边口中自说自话地呓语着,一边爬到母亲跟前,往母亲腿上一扑,就笑起来。
皇后含笑将他抱起,他会笑眯眯地伏到她肩头。每逢这时,皇后心里总是软到极处。
“来,母后陪你睡一会儿。”皇后抱着他走向床榻,景云低眉顺眼地立在旁边,听言上前了半步:“娘娘……”
皇后看她,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莫格王子扎尔齐昨夜抵京,皇上今日不得空见他,下旨明晚设宴款待。莫格王想送进宫来的公主也同来了,您当真不去赴宴?”
“不去。”皇后不假思索,言罢,摇头叹息,“皇上那日的意思你没听出来?这不是寻常的宴饮,是知道扎尔齐心情不佳,有意与他痛饮一番。皇上是天子,本当自重,不该这样放下威仪与臣子借酒消愁。本宫是皇后,既母仪天下,又是妇道人家,若也去这样饮酒,更是丢了皇家的人。”
景云听罢,一边觉得皇后这话在理,一边又有些不甘:“可是娘娘,您若不去……可能就是佳嫔娘娘去了。”
皇后却道:“妃妾罢了,去就去吧。莫格公主若进了宫,也是妃妾,她们同饮倒也使得。”
景云便不再多劝,见皇后抱着皇长子坐到床边,就挥退了旁的宫人,只留了两名乳母在殿中候命,又径自上前细心地为皇后卸去了珠钗首饰、放下幔帐,留得一室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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葳蕤宫,仪嫔拢着手炉坐在茶榻上阖目小歇,身边跪着小宫女给她揉肩捏腿。可身上舒服了,心里也仍乱着。
她是怀着志向入宫的。初封便是嫔位,自然想过封妃、升贵妃、晋皇贵妃,乃至皇后、太后。
可从一开始,她就步步都不顺。
皇上原也翻过她的牌子,却莫名其妙地就走了。自那日起,皇上再没进过她的宫门,连后宫都不大去了,冒出的一个倪氏也不过昙花一现,宠冠六宫了短短一阵,而后说废就废了。
再后来好一段时间,谁都不得宠。圣驾去南巡,一个嫔妃都没带。那时候便也罢了,既都无宠,谁也别笑话谁,宫里也还算平静。
但圣驾一回来,宫里的风向还是起了变化。先是有孩子的皇后和贤昭容多少能沾孩子些光,后又是顾氏封了佳嫔。
这两个月里,皇上眼里就佳嫔一个人,尚寝局的人私下说“那彤史一翻,就跟印书印错了似的,乍一看行行都一样”。
就连佳嫔来了月事行不得房的日子,皇上都宁可在她的纯熙宫待着。
仪嫔觉得,进宫时的那些志向离她越来越远了。
“姑母――”奶声奶气的一声唤将她的思绪扯了回来,仪嫔看过去,欣和县主正牵着盈月的手进屋来,看见她便跑了几步,往她膝头一扑,扬起一张笑脸,“我见到大公主啦!”
仪嫔抬眸,看了眼盈月,盈月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仪嫔抿笑,放软声音问她:“阿静在哪里见到大公主的呀?”
“在御花园――”欣和县主声音甜甜,拖着长音。
仪嫔又问:“那阿静喜不喜欢大公主呀?”
“喜欢!”欣和县主点着头,手指戳自己的脸,“大公主好软。”
仪嫔的笑意更浓了几分,将她抱起来,放到身边坐,跟她说:“宫中少有同龄的孩子能陪你玩,姑母知道你无聊。你若是喜欢,就让你盈月姑姑常带你去找大公主玩,好不好?”
“好!”欣和县主兴高采烈地应了,又皱皱眉头,往仪嫔身上一歪,“我饿了!”
“饿了呀。”仪嫔摸摸她的额头,示意宫人带她出去吃点心。欣和县主很乖,见宫女上前,就主动过去拉住了她的手,蹦蹦跳跳地跟着走了。
待她走远,仪嫔挥退了捏肩捶腿的宫女,看向盈月。盈月上前,她启唇道:“这是打听好了?”
“是。”盈月欠身,压音,“贤昭容素日只爱和佳嫔走动。除此之外,便是常去御花园和竹园散步。”
仪嫔未予置评,又问:“那今日你凑过去,她没说什么?”
盈月回道:“贤昭容素不爱与人打交道,见了奴婢也爱答不理。但县主年幼,她总归少些戒心,也由着她跑去看大公主。”
“这就好。”仪嫔点了点头。
若能顺利除掉贤昭容,隐患少了一个,也算她近来可算有了件顺心的事。
倘使贤昭容没了之后大公主能到她手里,那就更是一举两得。
可她还想要一举三得。
仪嫔沉吟了半晌:“老规矩,咱自己不能沾上疑点。最好是能想个法子,把错处安到佳嫔头上去。”
“佳嫔?”盈月浅怔,遂蹙了眉,“这可不好办。佳嫔宫里头的几个人都是御前跟过去的,个个精明,纯熙宫围得跟铁桶一般。奴婢先前试着去打探过佳嫔的饮食起居,竟是一点事也探不出来。”
“何必钻这个牛角尖呢?”仪嫔轻笑,“纯熙宫钻不进去,不还有外头的事?皇上再将佳嫔捧着护着,也不能为她把驯兽司的人全换了。她的马在那儿养着,突然疯了惹出什么意外,可怪不着旁人。”
盈月听得一愣,旋即懂了,恍悟福身:“还是娘娘想得周全,奴婢这就安排下去。”
“那个榴锦,也可以用上。”仪嫔又道。
盈月刚要转身的脚步顿住,不解其意地回看过来。
仪嫔面无表情地继续抿着茶:“本宫乐得再卖唐昭仪一个好,能否抓住这机会就看她自己了。”
若抓得住,来日得了圣宠、尝到甜头,自会燃起斗志。斗志一起,总要找人结盟。
若抓不住――若这送到眼前的机会都抓不住,那这人实在废物,不必再做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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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傍晚,扎尔齐奉旨入宫。顾鸾自晌午起开始梳妆,收拾妥当后便在纯熙宫的正殿里等着,等着莫格公主□□玟来见她。
夕阳西斜的时候,霜白挑了帘进来,福身禀说:“娘娘,莫格公主到了。”
顾鸾搭着燕歌的手自主位上起身,往外迎了两步,便见一异域装束的姑娘由宦官领着,低着头进了殿来。
“殿下安好。”顾鸾垂眸,浅浅福身。
“佳嫔娘娘。”□□玟双臂交叠搭在胸前,欠身施了个莫格的礼。顾鸾听出她汉语说得也不大好,为免她听不懂,便省去了许多寒暄,言简意赅地跟他说:“殿下先在我这儿坐一会儿,等到了开席的时辰,我带殿下同去。”
饶是如此,□□玟也仍是看了眼身边的女官,女官轻声与她说了一通莫格语,她点点头:“多谢娘娘。”
顾鸾心下一声叹息。
远嫁异乡,水土不服就已足够难熬,她连话都听不懂几句,日子更没法过了。
紫宸殿里,君臣促膝长谈。
扎尔齐确是心情不佳,加之数日舟车劳顿,连带着精神也不大好。楚稷劝他宽心,道斯人已逝,生者还是该好好活着。扎尔齐苦笑,只说自己都明白。
楚稷又言:“朕听闻此番你妹妹也跟着同来了?朕与你的父王不曾见过,他不知朕的脾性,怕朕不肯相助也是难免。但你与朕已见过几番,朕可坦言告诉你,此战之中,朝廷不会少了莫格的粮草。来日若需援兵,朕也会应允,这与有没有公主前来和亲都没有关系。”
扎尔齐颔首:“这些话,臣也同父王讲过。但……”他沉了沉,“许是父王年纪大了,忧思深重。他担心的不止是眼前,更有将来,便觉若能与大恒结姻才更稳妥。此番让臣前来,名为出使,实则多有送嫁之意,□□玟的一应嫁妆也都备齐了。只要皇上肯下一道圣旨,这事就……”
“朕不肯。”楚稷摇头,薄唇抿笑,“朕还告诉你,朕不仅不会让她进后宫,也不会将她赐给宗亲、重臣,你们若非让她留在京中,朕最多封她一个诰命,好生善待,其他不必再想了。”
“可……”扎尔齐眉头紧蹙,满目不解,“皇上为何?”
楚稷神色平淡,不做解释。气氛一时间有些僵,好在很快有宦官进了殿来,揖道:“皇上,佳嫔娘娘和莫格公主到了。”
“好。”楚稷颔首,遂与扎尔齐说,“先用膳吧。”
宴席备在离紫宸殿不远的花厅里,顾鸾陪着□□玟直接去了。她们小坐了片刻,楚稷和扎尔齐才到,二人起身见过礼,待得重新落座,气氛忽而变得十分拘谨。
扎尔齐看着皇帝,愁苦于他态度坚决,自己此番怕是办不成父王交待的事。
再看看顾鸾,又辛酸于自己心中宛若月神般的姑娘成了佳嫔。
顾鸾瞧瞧扎尔齐,真想劝他把□□玟带回去,可这话却轮不到她来说。
再瞧瞧楚稷,多少怕他一念之差索性把人留下,白白折了□□玟一条性命。
楚稷睇一眼顾鸾:嗯,阿鸾好看。
再睃一眼□□玟:唉……
娴和贵妃。
他还记得□□玟上一世时的谥号,更记得她这个人。
上一世莫格王将她送来的时候,他没有多想。为表对莫格的重视,封她当了和妃。
想着后来的事,楚稷摇了摇头,自顾自地灌了一盅酒。
殿里沉默得有些诡异。不多时,起了歌舞,歌声乐声袅袅动人,反将这安静衬得更加诡异。
楚稷又自斟自饮了一盅。
顾鸾余光睃见,心下一算,已数不清他喝了多少了。她不禁有些诧异,不知他缘何这般――先前说的分明是陪扎尔齐宴饮,眼下看来扎尔齐倒没他喝得厉害。
酒过三巡,楚稷暗自拿定了主意。既是重活一世,能救的命便该救了。借着酒意,不妨说个清楚。
“佳嫔。”他侧首,顾鸾抬眸:“皇上?”
楚稷笑了下:“一会儿用好了,你就带公主四处走走,朕和扎尔齐有话要说。”
“诺。”顾鸾恭谨应下,看了眼□□玟,见她早已撂了筷子,索性这便起身离席,带她出去。
为表亲近,离殿时她下意识地牵了下□□玟的手。稍稍一攥,就觉□□玟一手心的冷汗。
“殿下?”顾鸾回过身打量她,“可是身子不适?要不要传太医?”
这句话□□玟听懂了,却摇摇头:“不用……”
言毕,她紧紧咬了下嘴唇,与身边随侍的女官说了句莫格语,又用生硬的汉语向顾鸾道:“我有话跟佳嫔娘娘说……”
说着反手一握顾鸾,拉着她走远了些。顾鸾侧首一扫,见那女官并未跟上,猜想□□玟方才那句话大约就是不让她跟着的。
到了僻静无人处,□□玟止了步,神色急切惶恐:“娘娘,我……我不想嫁。我不喜欢……皇上也不喜欢,不嫁可不可以?我回莫格……”
这话说得断断续续,倒也能让人听懂个大概。顾鸾心下唏嘘,握住她的手,拍了拍:“你别急。就像你说的,你不想嫁,皇上也不想娶,这事便还没有定数呢,大可不必慌了阵脚。倘若皇上变了主意……我会试着帮你劝劝。”
她这样说着,心中已琢磨起了如何跟楚稷开口。
按理说这是政事,而“后宫不得干政”。她若去议论这个,便是自己将那干政的罪名坐实了。
可眼前的□□玟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她想明哲保身,却难见死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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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厅中,楚稷见顾鸾和□□玟走了,就将宫人们也都摒了出去,自己拿着酒壶走向扎尔齐的席位。
扎尔齐见状赶忙起身:“皇上……”
“坐。”楚稷拍着他的肩头,带着三分醉意,“你父王既要把女儿嫁给我,咱们今日就不论君臣,只当兄弟,好好喝一回。”
说着他就自己拖了把椅子过来先落了座,扎尔齐战战兢兢地看着他,迟疑了半晌,才坐回去。
楚稷饮着酒,笑了声:“朕知道,在你眼里,咱们还没有那么熟,但朕要跟你说些真心话。”
扎尔齐被他惊得酒都快醒了,如坐针毡:“皇上请说,臣洗耳恭听。”
楚稷欣赏着指间的酒盅,笑意浅含:“这世上有的事,不能退缩,退缩就后悔一辈子,就像朕和佳嫔……”
扎尔齐的神情顿时复杂。
楚稷又拍了拍他的肩头:“这不是故意刺你,朕知道你对佳嫔也动过心,只是举个例。”
扎尔齐闷了闷,也灌了盅酒。
楚稷续说:“可还有些事,非退不可。不退,你就后悔一辈子。”
扎尔齐将那口烈酒吞下去,拧着眉看他:“比如臣和佳嫔?”
“这关佳嫔什么事?”楚稷嗤笑着看他,“这事你就是不退缩,你看她理不理你。”
“……”扎尔齐心生郁气,多少觉出皇帝在炫耀,堪称杀人诛心。
却听楚稷又说:“朕是说你妹妹。”
扎尔齐一滞,面显困惑。楚稷的笑意敛去几分,语重心长地问他:“你只想着让她嫁过来,可她若是因此过得不好,以致早亡呢?”
扎尔齐沉吟了半晌,喟叹:“她是莫格的公主,总是要为莫格献身的。皇上说的这些……她便是留在莫格嫁与旁人,也未必就不会发生。臣不能为了这些将来说不准的事,置两国情谊于……”
“早就跟你说了,她嫁不嫁,跟两国情谊没关系。”楚稷眉心微跳,扎尔齐只好把话咽回去,沉闷地又灌了盅酒。
等他饮尽,楚稷一拎酒壶,很贴心地再度给他满上,边斟酒边又说:“便是真关乎两国情谊,她也不是非嫁给朕才行。朕给她个诰命,或者认她当干妹妹都可以,既表两国之情,也没有后患。反倒是这和亲啊……”
楚稷沉然摇头:“不出事则罢,万一出点什么意外,惹出秽乱宫闱之事,反倒伤了两国和气。”
“什么?!”扎尔齐惊得直接跳了起来,他不知皇帝何出此言,只觉悚然,“皇……皇上……”他不可置信地望着楚稷,“您便是不肯迎娶□□玟,这话也……”
秽乱宫闱,这话岂能乱说?!
“坐。”楚稷含着淡笑,硬拉他坐了回来。
扎尔齐犹自满目惊悚地盯着他,觉得眼前的九五之尊今日必是喝得上头了。
楚稷轻啧一声:“朕没有说你妹妹会红杏出墙勾结外男的意思。”
扎尔齐还是那么盯着他,神情一成不变。
“但你有没有想过。”楚稷回视过去,面色沉肃了些,“你妹妹或许根本不喜欢男人?”
扎尔齐再度跳了起来,脸色煞白:“皇上?!”
若这话自旁人口中而出,他怕是早已动手了。怎奈眼前这位是大恒的天子,还是位喝高了的天子。
可接着,他便看到眼前大恒天子眼中混沌的醉意渐次淡去,眸中恢复了他所习惯的清楚明澈:“你不信?”楚稷轻哂。
扎尔齐自然不信。即便莫格民风开放,这也是死罪。他一母同胞的妹妹,怎么会?
“不信就叫她进来问问。”楚稷的声音四平八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