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祺没有说话，苏真真沉沉道：“天下兴，百姓苦，天下亡，百姓苦，皇上能做的，只能尽量减少这份苦，十年前的五王之乱，皇上是见过的，而后的饥荒之年，臣妾的母亲便是没有撑过去。”
她对这个原身的母亲并没有什么印象，但最原始的记忆，比如饿肚子，怎么都忘不了。
陈祺抬起头，和苏真真对视，透过她的眼睛，看到了她的心里，里面装了很多人很多事，有天下，有百姓，唯独没有他陈祺这个人。
“好。”陈祺闭上眼睛，答应了她。
望着地板的盛志义心里狂喜，他赌对了，苏贵妃果然受宠，甚至能够做朋友皇帝的决策！
盛志义也是进士出身，曾经也一腔热血过，经历了改朝换代，腥风血雨，折了他身上的风骨，才换来了如今的成就。
每走一步，他都是踩在刀尖上，盛志义想要高官厚禄，但更清楚形势比人强，墙头草又如何，只要自己是被需要的，那就行了。
等盛志义走后，陈祺问她：“你用他投石问路，要是没有达到想要的效果呢？”
苏真真摊手：“那就拖，拖到明年科举之后，负隅顽抗的，直接斩草除根。”
大殿外，孟婕妤在外面候着，见苏真真出来，立刻上前扶着她的手，送她离开勤政殿。
“今天的事情，多谢你了。”苏真真心里是感激的，盛志义这个人，趋炎附势，见风使舵，但身上也有几分本事的，当初户部的烂摊子，就是他帮周毓麟解决的。
孟婕妤摇头笑道：“娘娘客气了，这些日子跟在皇上身边，我也学到不少，更重要的是，我们孟家有今天，也是沾了娘娘的福气，我也是听父亲提过，这个盛志义很厉害，当初谢丞相想要扶持他当户部尚书的，结果他找理由拒了。
这事惹了谢丞相不快，两年不受重用，但这个户部尚书上任后，倒是听话，但没什么本事，目光也短浅，后来还是提拔了盛志义，这才坐稳了位置。先前他总是跟着户部尚书进宫，今天半夜前来，我觉得事有蹊跷，就通知了你。”
苏真真颔首，孟婕妤这察言观色的本事，多少次还是遗传了他父亲的，孟家根基浅，就算没有她帮忙扶持，再过两代人，也能在京城有一席之地的。
次日，盛志义和左敬一同上奏，举报了户部的数十位官员，包括他的顶头上司户部尚书。
这几天因谢丞相的弟弟亡故，他请了病假，没有他坐镇，陈祺处置起来极快，人证是盛志义，物证有了一部分，随着大理寺插手，一个时辰内就搜集到了主要证据，转头这被举报的数十人就被抓进了天牢。
金銮殿上，瞬间人人自危，原本得意的顾侯，在发现户部被一锅端了后，也皱起了眉头。
陈祺自始至终，神色如常，不管是听到盛志义的举报，还是看到呈上来的证据，甚至下令处置，他都很平静。
天子之威，在这一刻仿佛一块巨石，压在所有人的心上。
接下来的几天，大理寺直接驻扎在户部，逐一严加审讯，陆陆续续有人被抄家流放，个别情节严重的，直接斩首示众。
整个户部，除了后面提拔上来的孟大人，便只有盛志义一个人安然无恙，甚至他夫人都成了苏贵妃的座上宾。
紫宸宫，苏真真坐在花厅里，流光正在沏茶，桌上摆着的孟婕妤送来的点心。
盛夫人虽然快四十了，但保养极好，瞧着很年轻，盛装打扮下，几乎看不到皱纹，但她此时此刻，害怕极了。
苏真真喝了热茶，身体就渐渐回暖，见盛夫人始终低着头，双肩颤抖不止，插在鬓发里的点翠金钗晃晃悠悠，都快掉了下来。
“盛夫人不喝一口吗？这是皇上昨日送来我这的。”苏真真温柔的提醒道。
正忽视轮箱的盛夫人被吓得赶紧伸手，刚拿起来茶杯，就听见王嬷嬷的声音：“娘娘，户部尚书夫人求见。”
听到这话，盛夫人手一抖，茶杯砸在地上，瓷片飞溅，落到了苏真真裙角，吓得她赶紧跪下，伸手去摸帕子，扑了个空，赶紧用袖子给苏真真擦拭裙角：“娘娘饶命，娘娘饶命！臣妇是无心的，这就给娘娘擦干净。”
苏真真弯下腰，捉住盛夫人的手，扶她起来坐好：“夫人不必害怕，本宫就是听说这几日尚书夫人日日去找你，担心她伤了你，这才召你进宫，没想到她居然找到这里来了。”
盛夫人颤抖筛糠，眼泪鼻涕一把流，支支吾吾的回道：“谢，谢贵妃娘娘。”
苏真真松了手，吩咐了人带盛夫人去更衣，刚才跪在地上，茶杯的碎片割破了她的手腕，流了一地的血。
等盛夫人走后，她就命人请了尚书夫人进来，这位夫人比盛夫人年轻许多，但咋一看，厚厚的脂粉都掩不住她的老态。
“臣妇参见贵妃娘娘。”比起盛夫人，尚书夫人哪怕心里害怕，表现得也不明显。
“免礼。”苏真真回了句，仔细打量着她，户部尚书娶的续弦夫人，认真算起来，是谢夫人的表侄女，有才有貌，是个难得的闺秀。
命人看座后，尚书夫人直接说明来意：“贵妃娘娘，表姑让臣妇来问一下，你要怎么样才愿意放过夫君。”
她的眼里满是疲惫，很显然并没有抱太大希望。
苏真真有点意外，既然她很直接，自己也就不绕弯子了：“很抱歉，你夫君最后如何定罪，得看你表姑父怎么打算？”
尚书夫人掀了掀眼皮子，自嘲的笑道：“当初我嫁过来，丞相就不同意，他怎么会帮我们。”
苏真真摇摇头，让荧光给她倒茶：“喝点水，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我也直接告诉你吧，以谢丞相的性格，你丈夫他必定会保下来，看在皇后的面子上，皇上也会卖他这个人情。”
尚书夫人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还有怨恨，但很快消失不见，却被苏真真精准捕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