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玥默然站立着，面上平静，心中却泛起浓浓寒意。
孙涛已经算是药宗最核心的人，连一向中立，不愿参与仙魔对立的药宗，也被苏天鹏渗透了进来。
那九城其他十宗呢？还有各个小仙门，是否也有着无数个像阳双村一般的鬼村，满是活死人成的傀儡，变成了肮脏的温床，供养着他们崇敬的所谓仙人们蚂蝗似的吸血。
又有多少魔族人秘密从魔城被押解出来，像是牛羊一般被饲养着，为他们提供所谓血丹？
漫天阴云仿佛成了暗红色，织成大网，将顾玥笼在绝望的阴影下。
不，不可能。顾玥呼吸促了起来，努力保持冷静。虽然她知道仙门一些人尽是道貌岸然之徒，但也有像邱湘，琳琅他们一般的人，苏天鹏他们不敢，也不能如此肆无忌惮。
孙涛没有告诉过何莹莹他们的营地在哪儿，所以从她嘴里得不出更多消息。
顾玥知道，就算她将这一切都同宗主师父他们说了，他们也未必会相信，而孙涛明面上肯定会装的无辜，不会轻易留下把柄。
她注定要以身涉险，亲自翘起这块巨石，让下面的阴朽现于阳光之下。
“滚吧。”何莹莹站在原地不动，不敢置信顾玥真的没有要她的命，惊愕地偏头看了她一眼，一点点挪动着离开了。
她要逃走，要离开这儿，孙涛弄清事情原委后，害他独子绝后的林新音会死，而撺掇孙彭买通“影客”动手的她，也不会有好下场。
何莹莹提起裙摆，疯狂地往前逃，好像有恶鬼跟在她身后，随时等待着索命。
寒冬的中午气温不见得有多高，早晨飘了许久的初雪，也不过在地上覆了浅浅一层白。
何莹莹兜着手，脚下急促，她已经逃出了很远，马上就能离开丰城的地界。
她捏捏灵囊，里面孙家父子赏她的灵石足够她逍遥半辈子，只是方才她忽然感到一阵腹痛，就不敢再急切赶路，钻进了个小镇子找大夫瞧瞧。
景仁堂的门槛很高，何莹莹难受得紧，步子也不利索，险些滑倒。刚进去，门外走过一队蒙着面目，带着头巾的人，似乎在街上寻找着谁。她心里没来由一阵不安，赶紧进了里间。
山羊胡大夫捏捏胡子，将锦帕放到她手腕上，正准备说话，外间突然闯进来一群人。
“我等奉命搜查一潜逃的女犯，若有消息，赏银白两。”
伙计惊愕地看着画像上熟悉的面目，不敢相信天降横财这种事会发生在他的身上，这人就是刚进去那人吗？
大夫说完诊断结果，何莹莹听到动静，出的一身冷汗已经全然凝结，她身子微颤，站起来，呆呆地转身走出去，迎面对上搜捕她的人。
“告诉你们长老，我怀了孩子，不是他的就是孙彭的。”
沁芳院，房瓦上的雪白处于阳光照射下渐渐融化，顺着瓦片滴落屋檐。
“那孙彭竟敢作出此事！”邱湘整个人都炸了毛，狠狠一拍，几乎要将石桌震裂。
她听说顾玥休沐，刚出点阳光就踏着轻快的步子来找顾玥喝酒，谁知一进门就见顾玥呼吸紊乱，坐在床上面上一片红，一旁的团子散出莹莹白光，在为顾玥疗伤。
她再三坚持，才逼着顾玥与她说了前半日发生的事。
“只是我将那孙彭断子绝孙了，恐怕他那个爹不会轻易罢休，马上要上门找麻烦了。”顾玥眼眸微凉。
“怕什么！”邱湘眉目间皆是凌然，“你要没阉，我都要替你去，还怕他个孙涛不成？”
“就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顾玥闭眼，团子刚刚给她清了毒，体内暴虐紊乱的灵流才将将平息。
只是若想要再精进修为，她恐怕要闭关洗髓，将这具身体好好淬炼一番，如此至少也需要一旬。这十日她需要饮下洗髓丹，每日冲浴洗髓水，整个人承受抽筋换骨之痛，什么都做不了，但暗处的毒蛇咬人可不会挑时候。
“邱湘。”顾玥定定看着她，“我要前往灵墟洗髓。你帮我把消息放出去，越多人知道越好。”
顾玥交代完，邱湘尽管不理解，也欣然答应。她不知道顾玥的用意，但她了解她这个小师妹，之前在丰城查探时，不论处于什么境地，她都能保持理智，做出最合适的决断，所以她相信顾玥不会乱来。
只是明日本该是她去见采月婆婆的时候，如今却要因为这个耽误了，所以顾玥先至药阁，向采月仙尊说明了缘由，并承诺她十日后便归来。采月婆婆并未怪罪她，还给了她一本药册，告诉她若有闲暇，可以先看一看。
告别了采月婆婆，顾玥去丹峰找了茂林仙尊。
穆枫立在门口，小师妹进去好一会了，不知道在同师父讲什么，许久没出来。
身后的门打开，顾玥裹着大氅，黑羽映衬着面色更加苍白了些，好似只有巴掌大的脸围在厚厚的皮毛中间，只有唇上一点红让她显得像个不过刚及笄的少女。
“玥儿，万事小心。”茂林仙尊给了她最好的洗髓丹，“我是不赞成你以身犯险的，但为师知道，就算劝你也没用。”
“师父，为何我一说，你就相信我说的是真的呢？”顾玥忍了许久，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她以为茂林仙尊至少会怀疑，询问两句，但是刚才她说出对孙涛的猜测时，他直接开口就问她的计划是什么，甚至是在没有实质证据的情况下。
茂林仙尊脸上笑意深深，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里面有师父为你准备的合适的冬衣。”他特地嘱咐道：“年纪轻轻每天穿个黑氅作甚，你穆枫师兄都不穿。”
一旁的穆枫脸上囧了一瞬，他不久前才刚买了一件，还没来得及穿，看来回去还是直接扔了吧。
顾玥认真看了茂林一眼，眼中泛起温意，淡淡道：“师父，我总觉得，我在很早以前见过你。”
很早很早以前，是属于顾玥的记忆，她记得不太清了，但茂林仙尊带给她的感觉有些熟悉，让她不由自主地放下戒备，想要去亲近他，是小辈对敬爱长辈的那种亲近。
茂林仙尊眨了眨眼，摇摇扇子道：“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