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柴进来到青溪县外,大火已经将城内的房屋烧毁大半,作为先锋的林冲自然不会傻乎乎的冲进烈火中去追一支本就没打算拦截的官兵。
可当所有人在城外等了一日,等到大火熄灭以后,还是在一些没来得及纵火的地方看出了端倪……
方垕和石宝等江南义军一直跪在原地,时而哭泣,时而叩首,因为青溪城内有很多人的亲人,此时已经如他们所愿,去往了西天极乐。
柴进身体有些恍惚的向他们走去。
虽然他这些年已经慢慢懂得了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到底需要付出什么。
可他还是恨自己,恨自己的自私,也恨自己的软弱。
“诸位请节哀。”
柴进躬身将方垕等人扶起,缓缓道:“如今童贯西去,应当正如大家所料,贵国圣公已经逃出了青溪,咱们还是早些赶路吧。”
他话说完,可心里又不禁暗骂自己。
“柴进你好虚伪啊。明明盼着人家死,却还在这装模作样,真真是该死!”
方垕等人肯定是不知道柴进心里想的是什么,闻言皆起身稳住心神。
石宝出声道:“现在圣公只有两个地方可去,一个往北绕进歙州,一个是逃进帮源垌躲避。”
柴进见方垕点头,便开口问道:“那诸位觉得咱们去何处希望会大些?”
方垕和石宝异口同声道:“帮源垌!”
话刚说完,柴进心中长叹一声。
或许这就是命吧。
你方腊终究要在帮源垌结束这一切,不管我有没有来这世间走一遭,结局都是注定了。
不露声色的点点头,对他们说道:“那事不宜迟,咱们早些赶路吧。”
“大官人。”吴用忽然插言道:“咱们被大火拦阻一日有余,那吴玠定比咱们先寻到童贯,怕是得小心一些为上。”
“吴学究所言甚是。”李助眼神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柴进,也说道:“何况现在咱们并不确定圣公定在帮源垌,万一去了歙州,咱们却死追着吴玠往西,老道就怕会弄巧成拙,反而被他故意给引开了……”
方垕等人虽然心中焦急,可梁山两个军师的话也确实有理,不禁皆看向柴进。
而柴进早就明白了两位军师的想法。他们防止官军埋伏只是其一,更重要的还是担心去得太快了。
沉思一会问方垕道:“不知此地往歙州需要多久?”
“马军三日可到。”
“那好。”柴进点头对着林冲道:“辛苦兄弟赶往歙州,如果童贯大军在那,还需稳妥应对。”
林冲闻言连忙拱手道:“小弟领命!”
说完自去前头收拢集结士卒,往歙州而去。
而柴进等人待林冲走了,便领着大军开赴帮源垌。
……
帮源垌。
童贯从地名上就能猜出是个穷山恶水的地方。可沿途的百姓只听说过这地方,只知道在大山深处,却没人去过。
这也是王寅奋起最后余威也要杀了包道乙的原因,他在为方腊做最后的拖延。
“这得搜到什么时候啊。”
看着远处连绵不绝的大山,童贯心头暗骂,可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
当即将能派的人马尽数派往各条山路,连刘延庆和王禀等大将都亲自出马,并传令擒到贼首方腊者赏钱万贯,并申报朝廷另外请功……
数万大军浩浩荡荡的沿着各条山道一路搜寻,可所有人在山林中摸索了两日,累得人困马乏,却还是没寻到帮源垌的具体位置。
刘延庆坐在山道上,一把年纪也走得累了。命人脱下自己的铠甲,反正他觉得方腊已成穷途末路,根本没有任何危险可言了。而穿着几十斤的甲胄在这林中实在难受得紧,提起衣服下身裙摆,不停得驱赶着蚊子。
辛兴宗提着个羊皮水囊慢慢走过来,客气的奉给刘延庆,躬身道:“刘相公,江南这大山里夜间蚊虫奇多,要不让小的们给您去寻个芭蕉叶来扇扇?”
刘延庆笑着摇摇头,说道:“罢了,这天黑路滑的,莫折腾了。”
指了指旁边的石头请他坐了,忽然叹气道:“也不知方腊这狗贼藏在何处。若是一直寻不到,等梁山贼人从后包过来,更是一场麻烦啊。”
辛兴宗闻言神色也是一凛,点头道:“相公所言极是,这山岭外头无险可守,可大军又被派来了山中,就怕童枢密……”
话未说完,可旁边所有人都已经明白后面要讲的是什么,所有人不禁都是沉默。
正在这时,忽然林中一阵山风吹来,让本有些沉闷的场面变得轻快许多。
刘延庆张开双手,缓缓对众人道:“现在顾忌那么多已经没用了。大伙早些休息,天亮便接着往前搜。”
……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还没亮,在最前边靠着大树睡觉的韩世忠,忽然被几只蚊虫咬醒,他很是烦闷的爬起身,见有人已经开始往前走了,便也提起兵器跟着。反正现在漫山遍野都是官军,早就分不清自己的将领在何处了。
何况那万贯银钱,和擒获匪首后朝廷会给的赏赐,让所有人都卯足了力气。
他韩世忠本就是是延安府泼皮出身,当年从军入伍想的就是靠着自己本事,混出个名头来。
而现在这辈子最大的彩头就在前方,哪里能放过。八壹中文網
边走边活动身子,一个人迈着大步不自觉的就甩开了所有人,钻进了山林中。
一直走到中午,忽然听到前面有水声,韩世忠早就又累又渴,连忙寻声跑了过去。走了几十步,便见远处山坳中有条山泉汇聚的小溪,心头大喜。
匆匆过去趴在地上,就像头牛犊一样咕咕的喝起水来。
待喝个干脆,韩世忠痛快的站起身,正欲转身往离去,忽然眼睛余光中闪现一个人影来。
一个女人,一个穿着简陋的年轻村妇。
韩世忠仔细看去,见她躲在小溪边一块石头后面,像是在看自己,又像很是害怕。不禁心头大笑:“这一路走来都没见到一个活物,莫非老天爷开眼,特意派个人来给我指路的?”
他从小虽然好勇斗狠,可却心思灵巧,平日也爱去勾栏酒肆耍闹,那些女人家的心思最是明白。
一把将手中兵器丢在地上,又捧起清水给自己洗了把脸。
韩世忠本就长得高大英俊,只是这段时间搞得太邋遢了些。让他稍微一整理,完全像变了个人。
对着水中倒影挤挤脸面,然后慢慢起身。一脸和气恭敬的往那女子走了过去。
刚走多远见她还是有些畏惧,连忙停下脚步,躬身行礼道:“姐姐莫怕,弟弟韩世忠这厢有礼了。”
那女子见韩世忠模样心中也是爱极,此时听他言语客气,更是满意。微微点头轻笑一声,却不知道如何说话。
韩世忠见对方并不逃跑,心中便已了然。又迈开脚步慢慢走过去,柔声问道:“姐姐为何一人在这荒郊野岭的?”
那女子大着胆子一指后面的木盆,小声道:“清洗几件衣裳。”
这声音极为清脆悦耳,听在韩世忠耳中忍不住心头乱跳,现在再看这女子,虽然并非多美艳,可却也生得眉清目秀,颇有几分姿色。特别是这声音,让韩世忠这个憋了一年多的老色鬼不禁食指大动。
心头暗骂自己道:“在青溪县城你都忍住了,难道还能在这乡野干这破落事!”
连忙收敛心神关心道:“这山中野兽怕是不少,姐姐一个人还是要多当心……”
这妇人本就见他模样非常,春心荡漾。此时又被他一阵姐姐姐姐的叫得更是面若桃花。
娇羞的道:“不妨事,家里不远此地要天天来的。”
韩世忠花丛老手,从神情和话语中就能感觉她放下了戒心,不禁问道:“不知姐姐可识得去帮源垌的路径?”
这乡野妇人或许听过方腊名头,可在这大山中,又哪里能知道外面早已经天翻地覆。
看着他一身甲胄,笑着问道:“你也是方菩萨的手下么?”
韩世忠闻言开心得心头直跳,连忙道:“姐姐太聪明了,小弟是在青溪县里跟着方菩萨的,却没来过此地,还要请姐姐指条路径才好。”
那女子端起地上木盆,极为讨好的对他道:“帮源垌还远着,又不好走,还是我带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