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沉寂一片,李弘济静静地坐在床榻边陪着乔珍,不断帮她擦泪,低声解劝她。
“弘济,其实这一回的事,我怀疑是……是我妹子她……”乔珍想了好久,终于憋不住想对自己丈夫诉说。三日前在延平侯府大花厅中,当她摔倒时,明显觉得是绊到了什么东西。可是她对延平侯府那个自己坐着喝茶的大花厅很了解,厅中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绊倒她的障碍物,而且她可以肯定的是自己也绝对没有踩到自己的裙子绊倒。那唯一剩下的一个可能性就是站在自己身边对自己语出不敬的乔秀月捣鬼了。她极有可能伸脚绊倒了自己,从而让自己重重摔倒小产了。
乔珍真得想不到她这位同父异母的妹妹这样阴毒,在吴义权那里受了气就针对自己腹中的孩子使出这样下三滥的阴招。当时她在延平侯府中摔倒流血不止直到昏迷,都顾不上跟乔永贵说这事儿。等到现在醒来后,想起这事情真得心中有气,恨毒了乔秀月。也在心中想过这件事情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说出来也无益,可是就这么憋在心里,她又忍受不了。所以思考再三,她到底说出了这样的话。
果然李弘济一听,就立刻皱眉神情肃然道:“媳妇儿,你说什么?这一回在延平侯府中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
于是乔珍就把在侯府中发生的事备细跟李弘济说了,甚至在嫁入信国公府中前,在武安侯府中遇到吴义权的事,以及后来卫国公府托人上延平侯府提亲等事都跟李弘济说了。这些事情李弘济以前并不知道,今日才从乔珍口中听到,甫一听到,自然是吃惊不小。他不禁问乔珍,“你为什么以前不对我说?”
乔珍答:“以前你也没有问我,我觉得没必要说。”
“……”李弘济凝注着乔珍好半响没说话。
“可我现在不都对你说了么。”乔珍反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语气温柔道。
李弘济长长吁出一口气低下头,想起自己不是也有许多事没有对乔珍说过么?有些时候跟自己喜欢的人,亲近的人,因为太在意对方,即便是有诉说的意愿,也知道说出来后也没什么损失。可就是不想说,希望自己在对方的心里再好一点,再完美一点,希望对方更加因此而爱自己再多一些。一个字“贪”,贪图更多的情感而已。
再抬起头来时,他的脸上已经有了愤恨的神色,道:“你那二妹还算是你妹妹么?她自己上赶着嫁给卫国公府的世子爷,最后人对她不好,她就来找你撒气,害得你遭了罪,害得咱们没有了这头一个孩儿,我真想掐死她!”
“弘济!”乔珍一听这么说心里倒吓了一跳,说起来她跟李弘济说也是倾诉的成分更多,谁想却引起了李弘济这样仇恨的说话。她即便自己在心里也恨,可是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难道真要去要乔秀月的命,或者推着自己的丈夫去跟乔秀月闹,这样的话信国公府和卫国公府可就交恶了。闹起来怕是满京里,甚至金殿上也知道了。乔珍不想弄成这样,于是她忙攥紧了他的手说:“你别这样,我只是觉得心里憋得慌,所以和你说一下我的猜测。当时在延平侯府中,也没有旁的人在场看见,我们要是去质问乔秀月,她定然是不会认的,倒时候闹起来可怎么好?”
“可这口气我哪里咽得下去,想到我那还没临世的孩子就因为这个恶毒的妇人而舍我们而去,我……我这心里……”
李弘济抬起一只手重重地拍打着自己的胸膛,语带哭声,终于忍不住哽咽起来。
乔珍见状,那泪水自然又涌了上来,心中痛得无以复加。抖着声道:“弘济,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啊……”
李弘济最终拿起了乔珍握着自己的手,俯□去贴着她的手,压抑着哭出了声。
乔珍除了无声流泪,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不行,我绝不能就此罢休,我要为我的孩子向那歹毒的妇人讨个说法,向卫国公府讨个说法!”李弘济哭了一会儿,猛地抬起了头,双目赤红咬牙道。
“弘济,别这样,我们无凭无据,跟她闹也闹不出个所以然来。我想,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也就算了。”乔珍焦急道。她怕李弘济冲动做出些莽撞的事情来,于事无补。
李弘济阴着脸不说话,仿佛在想什么,乔珍紧张地握着他的手,直到掌心里都是汗水。
良久,李弘济扔下一句话,“媳妇儿,这事你别管了,我自有分寸。”
乔珍忙问:“你想怎么做?”
“我还没想好,不过,你放心,不会闹到金殿上让皇帝陛下都知道。还有,你只管好生把身子给我养好,什么事都别操心。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好了。”李弘济抬起袖子擦干了脸上的残泪,又拿了乔珍枕边的绢子替她拭泪。随后站了起来,到外头去吩咐丫鬟们去把给乔珍熬的药端来,自己接了,亲自喂了乔珍药,让她闭目休息。待她睡了,方走了出去。
——
倏忽秋去冬来,乔珍十二月初八过十七岁生辰时,身子已然养好了大半,也能起床走动走动,却只能在院落里走一走,不能去风地里走动。这两个多月里,李弘济做了两件事,一是修书一封给乔永贵,把那日在延平侯府乔珍摔倒,全是因为乔秀月和自己媳妇儿争吵,然后怀恨在心,绊倒乔珍以致她流产的事详细地写了上去,而且语气极为肯定。又说当时因为乔珍失血过多昏迷,所以没有当时就告诉他,回府后被救醒过来才对自己诉说的事情也写上去了。
第二件事情,是开始通过相熟的公侯之家的子弟加入了吴义权他们那个圈子去赌钱,打马吊牌。因为打上了牌,所以李弘济回府的时候更少了。
当日过生辰,乔永贵竟然亲自带了乔马氏上信国公府来跟她庆生。并且给她带来了一个消息,自从接到了女婿李弘济的那封信后,他就使人去卫国公府把乔秀月叫了回来,质问她这件事情。乔秀月不承认,乔永贵气愤不已,打了她几耳光不说,还和她断绝了父女关系,叫她永远不许回延平侯府。
见到乔珍后,乔马氏立马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来向乔珍说好话,说什么秀月好歹是她的妹妹,请她不要记恨,饶恕她等语。乔珍知道这一定是乔永贵押着乔马氏上门来替乔秀月向自己道歉的。事已至此,她又能继续说什么。只能说自己不再计较这事情了,这事情就算过去了。
当时,李弘济虽然也在府中为乔珍庆生,见到乔永贵却并没有叫他一声岳父,至于乔马氏就更是不搭理。乔珍在一定程度上倒还是喜欢这样的李弘济,不喜欢就不喜欢,绝不敷衍,做老好人。他年纪虽然不大,但这般处事,却是让乔珍有被保护和呵护的感觉。觉得他是一个可以依靠的丈夫,有他在,自己就不会受气被欺负。
等到乔永贵和乔马氏告辞回府后,李弘济又告诉了乔珍一个好消息。他这两个多月和吴义权他们打马吊牌赢了两千多两银子,然后买了两个扬州瘦马送给吴义权做外宅。现在吴义权把他当成了铁杆的兄弟,什么事都言听计从。
“你这么做是?”乔珍看着他问。她大概可以知道李弘济买扬州瘦马给吴义权做外宅,是想让吴义权流连在外,更加不理乔秀月,让她失宠失得更加厉害,这也算是一种报复。虽然手段有些不太光明。可是这种事情明面上也没有办法报复乔秀月,用这样的法子也无可厚非。任是谁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也会这么做。
谁料李弘济却微微一笑道:“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乔珍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不问了,却把自己的一个好消息告诉了李弘济,说:“二嫂已经同意咱们凑两万两银子给她,参上一股做九边的粮草买卖了。”
“这倒是个好消息。咱们的两万两银子等到明年滚上一圈儿就得变成四万,继续入股,后年怕是得有七八万两银子,到时候咱们就可以开一家跟上善堂一样的古玩店了。”李弘济抚掌笑道。
乔珍也跟着笑道:“这下好了,等再过两年,你心里头的一桩愿望就能实现了。剩下的就是好好奔你的前程了。”
李弘济道:“我其实还有一桩心愿,希望在来年也能实现。”
乔珍“哦”了一声,问他:“你以前不是就说过这两个心愿么?怎么又凭空多了一个?”
李弘济就伸手将她搂在怀中轻声道:“我还有个心愿就是等来年你身子养好了,咱们能再有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