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平侯府中,乔珍见到了乔永贵,两父女在书房中坐下后,乔珍开口便问:“爹,还请你跟我讲一讲当年是谁对你说的章礼全约我去庆红茶坊的事儿。”
乔永贵本来许久没有见到乔珍到侯府里瞧自己,一见之下十分欢喜的,谁料坐下后端起茶还没喝上一口,却听到她问这话,不免有些吃惊,答非所问道:“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问这个?”
“因为章礼全回来了,还到我们府里来找了弘济,他一心以为是弘济当年告的密,所以恨上了弘济。”乔珍答。
乔永贵听了漫不经心嗤笑一声,“回来了?这小子跑到外头混了十几年又回来了?还敢跑到你们府里来找女婿的麻烦,我看是他又欠敲打了。”
说完毫不在意地端起茶盏继续喝茶。
“爹!”乔真重重开口,“章礼全今昔已非昨日了,他是皇帝陛下新封的永嘉侯章凌贵。如今他恨上了弘济,以后怕是会对弘济不利。”
乔永贵闻言一口茶水喷出,将茶盏放到身侧小几上吃惊道:“什么?他就是这一回西宁大捷,燕王保举的那一批以军功封侯之人里头的永嘉侯?”
“是啊!我想这一回他误会了弘济,毕竟不好。所以我来求爹告诉我当年是谁告诉你的那件他在庆红茶楼约我相见之事。我好跟他说清楚,解开这嫌隙。”
乔永贵锁起了眉头,当年这件事他是从乔马氏那里知道的。据乔马氏说这是她从乔珍房里的丫鬟香冬那里听到的,刚开始还不信,后来香冬偷偷拿了封信来给她瞧。她就拿了纸笔来把这封信从头到尾都抄了一遍,又让香冬把章礼全写给乔珍那封信送了回去。最后拿了这信来给乔永贵看。他看了这封信后十分愤怒。决定好好地教训这个叫章礼全的小子。
于是他便亲自去找了乔二奎两口子,让乔黄氏去带信给乔珍,说章礼全改了相约的时间。当时,乔二奎两口子迫于他的威势,就同意了。到了章礼全相约之日,自己便带了人上庆红茶楼去把他狠狠揍了一顿。直到今日今时他仍然没觉得自己做错了。像这种想要坏自己女儿名节,污损延平侯府声誉的下贱的商户人家的小子就得让他吃苦头。
“解什么解?他那臭小子就算封了侯,我们还会怵他不成?一个新封的侯爷,家里以前不过是贱籍的商人,就算有两个钱也没什么根基。不但连你爹这种老派的侯爷都比不了,更别想和你夫家信国公府比。现在你们家里一个太子妃,一位王妃,弘济要不了两年稳稳的升上正三品的京卫指挥使,还怕了他不成。他要恨让他恨去!再有,他这会儿也不在京里呆着,还得回西宁那边去,就更不用怕他兴风作浪了。”
说到这里,乔永贵让丫鬟进来重新泡了茶来端起来喝着,语气闲闲地说:“珍儿,你别怕,有爹跟你撑腰,还有你夫家跟你撑腰,他一个永嘉侯能翻了天?再说,当年他想出这下作的法子来,幸亏有人跟我说了,不然的话,你能有今天的好日子?不定在哪个穷乡僻壤呆着,没了名节,一辈子有家难回,能过得这么舒心。要说,那章礼全还得感谢我揍了他一顿,把他给揍醒了,不然他能有封侯之日?”
“爹,你告诉我行不行?我真不想他恨弘济。这不是怕不怕的事儿,而是应该告诉他。”乔珍大声恳求。
谁知道乔永贵一口回绝,“当年的事儿我早就忘了是怎么起的了?你回去吧。我外头还有应酬,这就得换了衣裳去了。”
一面说一面站起来往外头走。他想得是,这事情告诉了乔珍,乔珍再去跟章礼全解释,会显得自己倒没有理了,似乎是怕了他的样子。再说,他始终看不起章礼全,并且觉得当年揍他揍得有理,对这种想拐走自己宝贝女儿的家伙没把他揍死算他命大。
乔珍站起来,追两步在他身后大声喊了声,“爹,你等等!”
乔永贵脚下不停,扬长而去,一面挥手,“珍儿,你回府去吧。改日带睿哥儿他们来瞧我!”
“哎……”乔珍长叹一口气,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愣了一会儿神,无精打采地出来吩咐丫鬟婆子们回信国公府去。
当晚,李弘济回府后,乔珍就把今日去延平侯府见了自己亲爹乔永贵说得那些话都告诉了他,最后说:“这怎么办?我爹不肯说,他一直认为当你他打章礼全是有理的,如今要是跟我说了,我再去跟他解释,未免觉得有点儿掉份儿,所以敷衍我说这么多年过去他都忘记了当年的事儿了。”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不好评议当年礼全的这件事,但是岳父也说得有理,我们不会怕他。我好心好意认他做兄弟,他这么不信我,这么对我,我也心寒。要是他以后再到府里来无理取闹,我不会客气!”李弘济握紧了拳头沉声道。
乔珍默然,似乎丈夫和父亲的话也有道理。要是自己再纠缠在这上头,执意要去问清楚当年的事,非得要去和章礼全解释,李弘济会不会认为自己对章礼全余情未了,所以才会这么着急得去跟他说清楚。她觉得两难了。
见她沉默着不说话,李弘济就过去拍一拍她肩膀安慰道:“媳妇儿,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从今后他走他的阳关道,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我们两不相关,各过各的。反正我们也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问心无愧。”
都说到这里了,乔珍突然觉得很无力,再也无话可说。便投进他怀中,抱着他应了声“嗯”。
——
石马胡同的一间三进大宅门口,突然风驰电掣跑来了一队彪悍的身着卫军装束的人马,为首的一人年约三十,锦衣华服,面色黝黑,身材瘦削,额头上斜斜一道刀疤,看起来十分的俊朗而有威仪。
勒住j□j骏马,章礼全率先跳下马来。身后跟随的兵士们纷纷也跳下马来。其中一位小校跑上前来欠身满脸堆笑道:“侯爷,小的和手下兄弟们打听了两天,终于打听到当年在葫芦庙街开文玩铺子的乔二爷一家人搬到了这座宅子里居住。”
“好,去叫门。”章礼全负着手,手里捏着马鞭道。
“是,侯爷!”那小校赶忙答应,忙不迭地跑上去,重重敲响门。不一会儿,就听到里面有门房应门,一面喊“来了”,一面把门打开。
看到外头站着数位似乎是军营里头的人,开门的门房有些瑟缩,迟疑问道:“你们是谁?来找何人?”
那小校大声问:“你家老爷可是姓乔,名二奎?”
门房顿了顿才小声道:“正是家老爷。”
小校便转身向章礼全谄媚笑道:“侯爷,没错,这里就是乔二爷家了。”
章礼全嗯了一声,便开口对那门房说:“这位小哥,请进去通传一声,就说有一位姓章,名叫礼全的熟人来求见你家老爷和夫人。”
门房忙应了,说了声,“军爷稍等,小人这就进去通传。”说完话,回身将门阖上,一溜烟儿地往二门上跑。方才他隐约听到那小校喊那额头上有刀疤的中年男子叫“侯爷”,这可不得了,今日来了一位贵客啊!
而在门外等着的时候,那小校就对章礼全说:“侯爷,这家人不过是一户商户人家,还让您在外头等着,您也太给他们脸了……”
话没说完,章礼全就阴了脸,抬手就拿手里的马鞭狠狠朝那小校脸上抽了两鞭子,嘴中恶狠狠道:“混说你娘的!老子就是商户人家出身,咋啦,如今不照样封侯,你敢瞧不起老子,找死!”
一边说一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鞭子抽下,最后还将他一脚给踹出去几米远。把那小校打得满脸是血,捂着胸口趴在地上一个劲儿喊,“侯爷饶命!”
围观的路人都远远地指指点点,没一个人敢近前来,纷纷绕路行走。
而在宅子里,乔二奎正在正房院儿的廊子下,逗着鸟玩儿。五年前,他就买下了这石马胡同的一所大宅,把铺子里的生意交叫给蒋少青打理,自己做起了甩手掌柜。一月里也只去铺子里转上两回了。而当年在葫芦庙街开的那一间文玩铺子,如今早就做大了,在京里最繁华的西四北大街那一片开了间文玩店。因为有乔珍这一层关系,所以乔二奎的文玩买卖如今在京里算是数得上号的前几位。每年不少赚银子。
有了银子,就换了间大宅,家里呼奴使婢的过起了富家翁的日子。除了乔珍外的两个儿女,乔忠从国子监出来,通过李弘济的关系,去工部织染所做了个九品小吏。兢兢业业干了几年,后来升了工部营缮清吏司的正六品主事。再后来就和京里的工部右侍郎郑熙洪的次女郑巧莲成了亲,把媳妇儿娶进了门儿。
唯一让乔二奎心中放不小的就是小女儿乔玉的婚事。乔玉今年十九了,岁数不小了,可是这亲事却没着落。不是他们做父母的不操心,可以说是心都操碎了,可这乔玉不嫁。放出了话,不满足她开出的条件,她看不上的坚决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