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父亲?”
一直围绕身边的【欲望之藤】诡异地化为了粉末之后,亨利瞬间失去了自己自信的来源。
关于房间中的场景他预想过很多情况,最好的当然是几个牧羊人死亡,自己父亲尸体最好也消失,他拿到了父亲的秘密,顺便还能向牧羊人俱乐部问个说法。
至于“那些人”,等他拿到了父亲身体中的秘密,完全可以远走他国,他们连父亲这个老人都对付不了,以至于要寻求自己的帮助,又怎么可以找到拿到了那神奇物品的自己呢?
实在不行,他也同样可以与“那些人”继续合作,寻找后面的机会。
所有预想到的情形中,他都是受益最大的那个,终于摆脱了死亡阴影的笼罩,摆脱了那一直盯着自己身体的老头子。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已经成为尸体的老古德爵士竟然活了过来,对自己父亲的恐惧使得他愈发的慌张。
马丁听到这一声饱含着恐惧的呼唤,明白自己的计划第一步算是完成了。
他缓缓转动脸庞,直视不远处站着的金发中年人。
亨利看清了高背椅上的脸庞,眼睛再次睁大,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两步。
在他的想法里,如果声音可以模仿,那脸庞呢?那份老爵士独有的阴鹜气质呢?
“不可能!你已经死了!”
“我亲眼看着你咽气!还守了三天的尸体!”
亨利彻底陷入了疯狂,他像个精神病人一样大声呼喊,父亲的再次出现颠覆了他的认知。
“无知而愚蠢。”
面对大吼大叫的亨利,马丁只是简单地回应了两个词,他也怕说多错多,担心亨利从他的语气和口癖中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毕竟嗓音可以模仿,但一个人的思维习惯和说话方式没有接触过很容易露出马甲,尤其对方还是模仿对象的亲生儿子。
这种情况下,不留情面地攻击和斥责才是最符合逻辑的说话方式,马丁在语气中加了一些居高临下的气势和阴冷的气息。
亨利没有回应马丁的疑问,而是在退了两步之后转身直接冲向大门。
他想要逃走。
但此时的大门前,已经站了两个人影,拦住了他的去路。
是艾迪与萨洛蒙。
亨利被堵在了里面,他眼含惊讶地望着艾迪,他意识到了不对劲,他在委托条款中已经按照“那些人”的要求禁止女人参与入殓,现场也再三确认了,怎么还会有女人出现?
他看着艾迪的装扮,与之前那三个牧羊人对比,接着亨利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脏兮兮的男人,两者的形象重合,他惊讶出声:
“你是那个矮个子男人!”
“你竟然是个女人?!”
他愣了一下,接着回头望向马丁。
“是你干的对不对?你早就知道那些人找过我!”
“否则牧羊人怎么会违背委托条款!”
亨利将所有这些联系起来,牧羊人毁约的行为、父亲死而复生、自己倚仗的藤蔓瞬间被清除......
马丁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词,他明白亨利已经步入了他们设置的陷阱,可以开始套话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没有回答亨利的问题,反而用低沉的嗓音抛出另一个问题。
“为什么?”
亨利阴恻恻地说到。
“你还不明白为什么吗?”
他的表情开始变得凶厉。
“你对我做的这一切,对家族里所有人做的这一切,难道这不是你应得的报应吗?”
对家族里所做的事情?
马丁找准了这个方向,继续隐蔽地向下询问。
“这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事情。”
“哈!”
亨利怪笑了一声,用嘲讽的语气说到:
“你做都做了,还怕人知道吗?”
“我什么都不知道,难道等到你夺取了我的身体我再去知道吗?”
夺取身体?
马丁对这对父子之间发生的事情越来越感兴趣了,而且从他之前的说法来看,这恐怕不只是这两个人之间的问题,还涉及到了古德家族。
可是按照之前老因克的说法,这座庄园里只有亨利与老爵士两个人,所谓的“家族”又在哪里呢?
亨利见老人没有再回答,这无形中增强了他的自信心,他认为这个阴鹜的老人是无法反驳自己,于是用更加猖狂的语气说到:
“无话可说了?”
“你这个活了几百年的恶鬼,夺取家族那些祖先的身体前,有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你仗着身体里那神奇的力量,苟延残喘地活到了现在,可不还是被‘那些人’给找到了!你知道他们叫你什么吗?”
“浑身散发着腐烂气息的肮脏容器!”
“哈哈哈哈......”
亨利越说越疯狂,他的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像是一个知道自己即将迎来死亡的疯子。
他从腰间拿出一把镶着宝石的匕首,露出残忍的笑容。
“这就是我身体里流着的血,肮脏而卑贱,只能等待你来夺取,如果你是肮脏的容器,那我是什么?那我算什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匕首划伤了自己的左手掌心。
赤红的血渗出伤口,不断滴落在地毯上,很快就滴成了一小滩。
而亨利对此却丝毫不在意,他握紧了拳头,大量的鲜血被挤压了出来。
这人疯了。
这是马丁的第一想法。不过亨利所说的内容却又很多可以揣摩的地方。
他说老爵士“活了几百年”、“苟延残喘”,又说他“仗着身体里神奇的力量”、“夺取祖先的身体”......
这些词汇交织,一个推测浮现在了马丁的脑海。
他想起老爵士身体里那张“天秤”卡牌画着一个躺在棺材里的人,而卡牌的名字是【黑乌鸦的馈赠】,从这些可以推断出它的能力与死亡相关的转变有关。
他当时推测是死而复生,但紧接着又否认掉了,因为就算在这个世界存在这样的事情,它也绝对不会是区区一张五阶牌就能做到的。
但听完亨利的说辞,他开始推测那张牌会不会是与夺取别人的身体而实现变相的“复生”有关,当然,这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因为这可以通过不断夺取而实现“永生”。
就像是亨利口中所说的“活了几百年的恶鬼”一样。
马丁猜测这就算可以实现,也一定有非常大的代价,或者说负面效果。
这些效果也许与卡牌名字中那神秘的“黑乌鸦”有关。
“你们都是我的子孙,是我给了你们生命。”
马丁思忖完这些后开口说到。
“我能赐予你们生命,自然就可以随时拿回来。”
“你们应该感谢我,否则你们根本就不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他要验证这个猜测,以及套出更多的信息。
“感谢你?”
亨利手心的鲜血渐渐止住了,他的语气变得有些飘忽,有些得意。
“感谢你什么?把我们都变成乌鸦吗?”
他说出了让马丁眼皮一跳的那个词语。
“你知道这个所谓的‘家族诅咒’有多么痛苦么?从一只胆小的、浑身长满绒毛的卑贱鸟类逐渐长成一个人的样子,这个过程,你体会过么?”
亨利说出了今晚最我让马丁惊讶的一段话。
“从小在那些仆人的恐惧与嫌恶眼神中长大,用一声声令人恶心的啼叫来表达自己的情绪,对腐烂的食物和尸体有着别样的感觉...”
“这些,你体会过吗?”
“经历过这些,你还觉得我们会感谢你?”
亨利双手抹了一把脸,左手掌心的鲜血还没完全止住,他本来俊朗的脸上被抹上了血红的污迹,这让他犹如鬼魅。
“黑乌鸦的馈赠,原来指的是这个?”
马丁想到那卡牌上“既是馈赠,又是诅咒”的批语,明白了过来。
他想起那些楼梯上的画像,画像中的每个人肩膀上都有一只乌鸦。
马丁当时就感到有些奇怪,乌鸦在这里也不是什么受欢迎的鸟类,它能嗅出死亡或者腐败的气味,是报凶的使者,那为什么古德家族的家主们都喜欢养一只呢?
但如果每位家族成员都曾经变成过乌鸦,那一切似乎都相对合理了起来。
“所以永生的代价,就是家族里的人都要变为乌鸦吗...可是最后还是会变为人形,这似乎并不影响到身体的夺取啊...”
马丁衡量了一下,如果这是真的话,那这张牌的负面效果简直太小了。
就像是亨利,如果他没有采取措施,与他所谓的‘那些人’合作,那他大概率要被夺取身体,那‘老爵士’还是复生在正常人的身上,而且是在对方身体状态的巅峰。
“还是有哪里不对......”
马丁看着半张脸都是鲜血的亨利,察觉到了一些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