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以后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以后做事不要那么冲动了。”
狱警忠告完最后一句话,把行李包递到秦掌珠手里,然后,朝她身后张望了一下,问:“今天是你出狱的日子,你丈夫怎么没来接你?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回去啊?”
“没关系,我打车回去就行。”
语落,她朝狱警深深地鞠了一个躬,然后,转身跑进了雨里。
走了十多分钟,遇到一辆出租车。
司机见她浑身湿透,又是从监狱方向走过来的,心生嫌弃的狮子大开口:“到市区五百,坐不坐随你!”
“我坐。”
雨愈下愈大,她没有拒绝的底气,果断拉开车门,上车。
刚欲给司机报具体地址,却瞧见司机将搁在控制台上的一个钱夹,不动声色地收进了夹层里。
余光里,时不时地打量着她。
眼神充满戒备。
秦掌珠眸色晦暗,低头,从包里取出五百块钱现金,递过去:“师傅,我不是小偷,也不会抢劫,更不会坐霸王车,你安心开车就是。”
司机接过钱,仔细查验了真伪,才放心踩下油门,嘴里却阴阳怪气地嘟哝了一句,“牢里出来的,能有几个好人?”
秦掌珠语塞。
是啊!
“坐过牢”这个标签,一旦贴在身上,一辈子都去不掉!
以后无论她走到哪里,都会有人用有色眼镜看她。
这种情况,将来还会遇到很多,她该学会习惯。
嗯……习惯了,就无所谓了!
一个小时后,车在市区最高档的澜苑别墅区停驻。
在司机惊呆了的目光中,秦掌珠提着行李包下车,进入园区。
待输入密码,门顺利打开的一瞬间,她心里到底还是恍惚了一下。
一年了,宋厉霂没有换密码,大概是对她最后的一点仁慈了吧!
推开门,迎面撞到了张妈。
张妈是宋家祖宅的老仆,以前是跟在婆婆江凤华身边伺候的,打从她嫁给宋厉霂以后,才被指派到这边负责日常事务。
江凤华不喜欢她,张妈自然上行下效,对她的不喜欢,已经到了无需遮掩的地步。
所以,当张妈看到秦掌珠落汤鸡似的出现在门口时,没有丝毫惊讶,反而盯着她脚下的地毯,心疼的喊道:“哎呦!这可是我刚换的地毯!你这一脚下去,直接就给踩脏了呀!”
嫁进宋家三年,宋家上下每一个人对她的不尊重、刁难,几乎每天都在上演,她早已司空见惯,并学会了一样技能——忍耐。
想到此次回来的目的,她必须把这项技能继续发挥下去。
忍!
所以,此刻,她像以前一样选择性耳聋,一言不发的放下包,打开鞋柜,准备拿出一双拖鞋换上。
奈何,鞋柜里,她以前最喜欢的一双刺绣棉拖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双白色狐毛拖鞋。
只一眼,秦掌珠便知道这双拖鞋并不是给她准备的。
其一,这根本不是她的尺寸。
其二,她从来不会碰触任何毛茸茸的东西。
因为,她对皮毛过敏。
秦掌珠沉默地关上鞋柜门,脱掉鞋子。
刚要抬步进屋时,张妈如同盯着一坨病毒似的,惊惶的指着她:“等等啊!你……你先别进来!夫人说了,从监狱里出来的人,一定要去去晦气才能进屋!”
秦掌珠垂眸,凝着抬出去的一只脚,默默地收了回来。
果然,宋家每一个人都知道她今天出狱,却连个司机都懒得派去接她。
当然,也包括宋厉霂。
也是,他那么恨她,恨不得她死在狱中才好呢!
她缓缓地闭上眼睛,又睁开,眼里的红血丝几乎要浸染出血来,红的吓人!
她就这么安静地站着,好似一具无魂的躯壳,任由张妈拿着烧的发黑的药草往她身上熏,驱邪似的,嘴里念念有词:“菩萨保佑!可别把晦气带到家里,犯了什么忌讳!”
待张妈完成“驱邪”仪式,她才赤着脚,踩着冰冷的地砖,去了二楼主卧。
本想拿一件换洗衣服,却发现衣柜里多了一件并不属于她的蕾丝吊带睡裙。
她在狱中一年,宋厉霂到底还是把他的心头好唐馨微带回了家!
不用猜,这是唐馨微的睡裙!
而鞋柜里的那双狐毛拖鞋,也定是唐馨微的!
啪——
她关上柜门!
扫了一眼那张曾经和宋厉霂缠绵过无数个夜晚的床,想到宋厉霂和唐馨微或许在上面滚过,她不愿脑补那些恶心画面来戳自己的心,于是,快步走出卧室,去了客卧。
泡了一个热水澡后,便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以前,无论宋家人如何苛待她,只要想到宋厉霂在身边,她总能笑着面对一切,连睡梦中都是幸福的。
然而,这一觉,却是噩梦连连。
以至于张妈一句“少爷,你怎么回来了?”,她便惊醒了。
若是一年前的她,一定会欢喜雀跃的跑下楼去迎接他,接过他的外套,然后一路追着他来到卧室,殷勤的给他放洗澡水,点安神的熏香,准备好睡衣,最后,端上她亲手做的药膳,陪他一起共进晚餐。
可此刻的秦掌珠,身体沉重的好像绑了千斤重的石头,连动弹一下都觉得酸软无力。
脑袋空空的,眼睛更是空洞的像一个干枯的树窟窿,无一丝生机。
盯着天花板发呆良久,才艰难的翻了一个身,一眼看见出现在门口的宋厉霂。
一年不见,他更加俊美冷艳,气势凌人。
只是,素来有严重洁癖的他,身上的西装却是湿透的,裤腿上沾满泥点,连拖鞋都没有换,穿着一双蹭满污泥的皮鞋。
不用猜,定是从唐馨微那里回来的,也只有唐馨微才会让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宋厉霂甘愿沾惹尘埃。
虽然有些狼狈,却丝毫不影响这个男人的矜贵,连盯着她的眼神都清冷的令人惊艳。
“谁让你睡这里的?”
他质问的语气询问她,心情似乎不太好,扯了扯领带!
一年了,这是宋厉霂第一次跟她说话,却较以前更冷漠。
他性子凉薄,从不许任何人忤逆他。
但凡招惹到他,哪怕呼吸都是错的。
秦掌珠从床上下来,走到衣帽间门口时停下,背贴着门,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轻吐三个字:“卧室脏。”
“张妈没收拾吗?”
宋厉霂拧眉问了一句,旋即,沉步走进来。
皮鞋在澄澈干净的地砖上留下了一个个脏污的鞋印。
秦掌珠盯着那些鞋印看,没吱声。
听不到回应,宋厉霂转眸看她。
这是第一次,她没有像以前那样热情的跟他搭话,聒噪的跟个孩子似的缠着他问东问西。
她不在的这一年,他好像最不适应的就是安静,现在更不适应过于安静的她。
他心生烦躁,扯了领带扔到沙发上,抬手,去抓秦掌珠的手:“掌珠,今天我本来是要去……”
手指即将触碰到她的手一瞬,秦掌珠转身,进了衣帽间,打断了他的话。
“你想说,你本来是要去接我的,可是唐馨微突然生病,你就去照顾她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