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十分笃定。
“自然是可以的！按你的说法，一户百姓只需种上半亩地，便可供给一家老小一年的消耗。”
“错！”
秦凡就知道李二会这么说。
“固然，按照你的说法，百姓自然可以足食丰衣。可你以为天下百姓都有田地吗？”
李二皱了皱眉：“便是没有土地的百姓，租上三亩地，辛勤一年，也不至于饿肚子。”
秦凡笑了笑：“不错！百姓在支付佃租的前提之下，需要六倍的辛勤劳动，才能达到之前那样的生活水平。”
“便是六倍的辛劳，至少能吃饱饭不是吗？”
秦凡摇了摇头：“这只是理论上罢了！你若去那些豪族所属田间问问几个百姓，也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李二似乎明白了什么，顿时脸色铁青。
但秦凡可不管对方怎么想，他继续道：“刚才我们是以一名百姓的视角去看待的，但如果我们代入那些大资本家，那些豪门贵族呢？”
秦凡之前的那些话，让李二想到了大唐的种种弊病，心里很是不痛快，但他还是拱手道：“秦兄弟请将。”
“若我是豪门贵族，手握良田万倾。我总不能自己去种地吧？”
李世民点了点头：“那么多地，秦兄弟一个人也种不完，必然是要雇佣佃户的。”
“那李兄认为，对于那些佃户，我是给足了粮食挣得多，还是仅仅让他们维持温饱赚得多？”
李世民还未作答，长孙无忌却忍不住了，他全然忘记了自己之前坚决不搭腔的决定。
“混账东西！又要驴拉磨，又不给驴吃饱！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
秦凡一脸看傻子的表情：“我若是仁慈，固然我手底下的佃户能够吃饱了饭，但我赚的少了！”
“便是少赚些又何妨？”
见对方这样说，秦凡顿时竖起了大拇指：“你了不起，你清高！可你以为这样就能解决问题了吗？”
长孙无忌哪里听不出来秦凡说的是反话，他开口道：“若我这样做，那些为我耕种的百姓都能吃饱饭，而其他百姓也对于为我耕作趋之若附。”
“倒是那些你口中的资本家为了留住百姓，必然只能降低租子，如此一来，百姓不久能吃饱饭了吗？”
秦凡没有想到，长孙无忌还能想到这一出。
而李世民亦是在思考自己这位良相之言的可行性。
似乎，好像还真可以啊！
李二眼前一亮。
秦凡点了点头：“想法不错，但是太过天真了。”
一旁还在沾沾自喜的长孙无忌顿时不满道：“哪里天真？你凭什么说我天真。”
“你所说的那种情况，是人少地多的状态下，百姓自然择优而种。”
长孙无忌撇撇嘴：“难道不正是当下这种情况吗？”
“要不我们打个赌，我觉得你租子改变以前，你就会为其他资本建联合起来弄死了！”
李世民了然：“挡了财路？”
“不错，姓孙的那种行为叫扰乱行情，会被群起而攻之的。”
李二想了想，试探着问道：“若是制定律法加以限制？”
“明面上不弄死你，可你若是自己出了意外，总赖不到我了吧！”
李二败退。
秦凡继续说道：
“即便律法真能够限制那些资本家的一举一动，那又怎么样呢？”
“短时间内，或许确实能够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可你要知道，天底下能够开辟的荒地是有限的，但人口却会不断增长！”
“数百年后，人多地少，我把租子定多高都不为过！你不来种，自有人来种！”
“只要饿不死人，我的地就不会缺百姓种。”
李世民沉默久久。
自己和长孙无忌在思考制度，但秦凡早已看透了人性。
不错，只要有这些所谓的“资本家”存在。
便是自己再努力，为大唐打下再多的疆土，也无法改变这一局面！
可是……
“照你的说法，只要有资本家的存在，百姓永远也过不上好日子！可总不能将资本家全部消灭吧！”
秦凡摇摇头：“你要造反可别带上我！我之前说了，那李二可是天底下最大的资本家，而那些满朝大臣，绝大多数也算得上资本家。”
“你要消灭他们，那不是自掘坟墓吗？”
“那秦兄弟之前说的办法，是什么？”
秦凡清了清嗓子，开口说出了一句让李世民这辈子难忘的话。
“既然不能消灭资本家，不如人人都当资本家！”
“人人都当资本家？”
“不错！只要百姓手握足够的田地，不被侵占，那他自己就能养活自己！”
“可你刚刚不是说……”
“土地兼并？”
“不错！世家必然强取豪夺百姓的田地，最终绝大多数百姓沦为佃户，而世家只需收租，便能赚的盆满钵满。”
李二所说的，正是之前秦凡所描述的那一场景。
“所以需要有一种真正能够保证百姓利益的制度！”
“是何制度？”李二目光灼灼。
他有预感，今夜听秦凡讲了那么多，或许都抵不上后面的那几句话。
“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
“此法可以达成你之前说的目标？”李世民面露期待道。
“当然，在当下生产力条件下，这种方法可以解决绝大多数的问题。”
既然能解决办法，李二自然是要更加了解这一方法的：
“何为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
秦凡既然提了出来，自然不会说一半藏一半。
“以户为单位，让百姓向朝堂租赁土地，然后每年缴纳定额的税负，其余生产的粮食归百姓所有。”
长孙无忌皱眉：“这不是和租庸调制一个样吗？”
“不一样！这只是百姓的义务，而朝廷也需要有所作为！”
李二试探着问道：“朝廷应如何？”
“自然是为百姓提供指导！朝廷不是供养着那么多的农学博士吗？让他们下到民间，告诉百姓应该种什么，怎么种！将这些方法教给百姓。”
“于此同时，若是遇上洪涝灾害，官府亦是需要协助百姓抗洪救灾！”
顿了顿，秦凡又道：
“而且租庸调制有很大的一个缺陷！”
“什么缺陷？”
“只问丁身，不问财产，定额缴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