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宁殿内气氛凝重,压得人快要喘不过气来。
顾昕一开始不怕,但是越想越后怕。
这点心,差一点儿就要被她吃进肚了。
其实这些日子每次点心、膳食送来,太监都要试毒,试过了无事才会端给顾昕,只是顾昕自己不知道这事儿,他们试膳的时候没当着她的面试。这还是香珠的主意,娘娘素来是省事的,若让她知道有太监和宫人先试膳,她肯定不怎么乐意。
反正他们瞒着娘娘又不是为了害娘娘。
现在可不就看出来了,果然是小心无大错。
赵良他们回了事出了殿门,外头还有一大堆的事,膳房那边得查,延庆殿那边要审,失踪的那个太监还得继续找。这个人一时半刻找不到,但是在膳房跟的哪个师父,平时跟谁交好,同屋住的是什么人,这些都要细细查问……
李得福跟在他后头,赵良想着事走得慢了,李得福也是满腹心事顾不得看顾,两人撞了一下,赵良赶紧说:“哎哟,是我走神了。”
不过一看李得福眯着眼的样子,赵良就赶紧压低了声音:“得福兄弟,你想着什么了?”
“我是觉得……今天这事儿挺邪门的。”
被李得福这么一说,赵良也皱起眉头:“我也总觉得哪儿不对头,但是……”
又一时说不出来。
“走,先办事,这时辰不早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宫门把守的比平时还森严,太医院的人平时来就来了,知会一声就行,现在则必须要看腰牌,验身份,仔细盘问过才放行。禁卫们的目光杀气腾腾的,手一直按在刀柄上。
皇上现在不在宫中,如果贵妃真被人害了,那他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得问罪。
左院判这一天忙得脚不沾地,在延庆殿给蒋贵人施针,开药,眼瞅着蒋贵人要有起色,忽然又听人来报说贵妃被人下毒。这一下左院判真是给唬得魂飞魄散,本就疲惫不堪,两腿一软就跪坐在地,一旁跟着的小太监赶紧过去扶他。
待左院判问清贵妃并没吃下有毒的点心,左院判这一下感觉真是绝处逢生,又被人鬼门关拽回来了。
他又匆匆冒雨往会宁宫来,延庆殿那边除了蒋贵人,其他人都已经被看住了,包括李妃和李才人在内。各人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都被带走了,这些人一个人瑟瑟发抖,象被大雨打懵的鹌鹑,一动都不会动。
左院判是看着这些人被带走的。
这些人里能在严刑拷问下活下来的只怕很少,即使侥幸保住性命,他们也不能再回到延庆殿来伺候了。
左院判且顾不上同情别人。
他自己头上还扣着一摊子事儿呢。
贵妃娘娘那盘下了毒的点心不多,看着和平常的点心没什么两样,副总管太监赵银保,禁军副统领王庆南,左院判、还有一个会宁宫过来的太监张修,四个人琢磨起这盘点心来。
“真是够险的啊。”赵银保说话从来都不紧不慢的,此时也不例外,只是他的声音越低,旁边听的人越觉得心惊——象蛇吐信子似的咝咝响,谁听着不瘆得慌。
王庆南看着盘子里小小的几块儿点心,瞅了一眼左院判:“郝大人,这事儿我们都不懂,是你本行。你看看这毒是个什么来历,怎么混进宫里来的?”
毒肯定不会是宫里头生出来的,必然得从外面传递进来,这事儿要不查清楚,王庆南王副统领简直觉都没法儿睡了。守卫禁宫就是他的职责啊,让人夹带了毒药进来,就是他的失职。这回是投毒要害贵妃,那下次是不是还有人能投毒要害皇上?
“银针试过,没试出来。”
左院判说:“银针试不出来的毒多着呢。”
远的不说,就蒋贵人药材里被人多掺的那一味药,那个用银针也试不出来。
左院判取了一块儿点心,把上面的糖霜刮下来些,化在水里,又闻又嗅,甚至还想舔舔,可把赵银保吓了一跳:“郝大人,这个可尝不得。”
“赵总管不必忧心,我自有分寸。”左院判说:“这不是一种毒,应该是好几种毒混在一起,经过蒸煮淬炼之后毒性更加剧烈,而且几乎无法可解。一来好几种毒药混杂,想解毒分外困难。二来,毒性剧烈,人一服下,从毒发到断气太快了,根本等不到解救。”
王庆南觉得寒毛直竖。要他上阵打枪,跟人真刀真枪的拼杀,那没问题,看着对手的刀砍下来他眼都不带眨的,血肉横飞也是常事。
但是宫里头的拼杀不一样,这种阴毒,这种心机,这是他不熟悉也不了解的。那些看上去鲜花儿似的妃嫔,一个个娇怯怯的看起来风都能吹倒,却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那这种毒,能查出来历吗?”
左院判想了想,缓慢摇头:“很难。”
这种混毒的办法,知道的人不少。而且这药实在太不起眼了,就是小小一撮白色的粉末儿,和面粉似的,身上随便藏哪儿都能藏。
“膳房那边搜过了,没有搜出一样毒药来。”没搜出来赵银保毫不意外。就算这个东西真是在膳房就用上了,事后把装毒药的纸包趁人不备往炉子里一填,烧得干干净净什么痕迹也不会留下。
不过膳房那边人多,在膳房下毒说不定就会被人看见,是有很大风险的。
眼下他们暂时是这么判断的,毒可能是在膳房到会宁宫的路上下的,只要提点心的太监悄悄将食盒盖子掀开一点,毒药就能撒上去,也是神不知鬼不觉。
现在还没找到那个送膳的太监。
赵银保接着说:“膳房这边的事还在审,咱们先说说延庆殿的事。已经问出来了,有人招认,说蒋贵人的药被动手脚,是李妃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