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兰轻声说:“公主对太妃一片孝心,太妃又只有公主这么一个女儿,不管公主送不送东西,是不是要接太妃出宫奉养,都影响不到你们的母女情分的。”
明恪公主一愣:“静兰姑姑,这……这是母妃的意思的吗?”
静兰笑了笑:“奴婢说句托大的话,奴婢伺候太妃十余年,也算是看着公主长大的。公主一向行事谨慎,太妃也能放心。宫中正值多事之秋,公主不要听信旁人的话,更不要轻易说话。”
这话肯定是母妃让她来传的,明恪公主只是不明白,刚才殿内,母妃怎么不亲口和她说呢?
难道……
明恪公主悚然而惊。
难道刚才母妃身边,有别人的耳目,所以她不方便说话?
是谁的人在监视母妃?
皇上?贵妃?还是……这万寿殿里的人?
静兰没有多说,只是给了她一个“你自己多当心”的眼神。
明恪公主来时脚步匆匆只恨没有飞起来了,走时却脚步沉重,满怀心事。
母妃的病情就很蹊跷了,静兰后来对她的那些叮嘱就更蹊跷。
刚才她们两人说话就在屋角没人的地方,明恪公主的心腹宫女玉英站在回廊边替她们把风,等明恪公主走过来,她也没有多问一句刚才静兰和公主都说了什么,只是小声说:“公主,刚才月亮门那边有两拨人过去,都往这边看来着。”
明恪公主没有抬头,一面往前走一面轻声问:“是什么人?”
“奴婢只认出其中一人是静太嫔的宫人,另外两人不认得。”
明恪公主没有再问,倒是玉英问:“公主,咱们现在去哪儿?”
明恪公主有些茫然的停下脚步。
她现在站在万寿殿门前。
按她原本的打算,她想去太医院一趟,问清楚母妃的病情到底如何。她还要去一趟会宁宫,向贵妃道谢。
虽然她和皇上是兄妹,但明恪公主也清楚她想见皇上一面很不容易,但是见贵妃就容易得多。再说,贵妃宫里的太监刚才在万寿殿这边张罗安排,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向贵妃道谢。
她本来还想向贵妃说些好话——现在贵妃最得宠,还掌着宫务,明恪公主想接林太妃出宫奉养,必定绕不过贵妃去。
但是林太妃让静兰姑姑转告她的话,让明恪公主全身发冷。
自从她出嫁,明恪公主惦记林太妃一个人在宫中,隔三岔五让人送东西进宫,但林太妃只收下其中一两样,还告诉她不要送了。
明恪公主当时新婚燕尔,又被自己当家作主的快活给包围着,竟然没有立时明白林太妃的用意。
她以为母妃是多年熬日子谨慎惯了,怕旁人说闲话,所以不让她常常进宫请安,也不让她时常送东西进来。
现在看来,轻狂的分明是她。
林太妃不好对她明说,但暗示过好几次,明恪公主却一腔情愿只想着自己现在有能力尽孝了,却忽略了身边的风险。
李妃谋害蒋贵人,诬陷贵妃的事儿明恪公主也知道,她本来也不喜欢李妃,浅薄无知,又傲慢放肆,皇上处置她是迟早的事……
明恪公主捏着手帕,觉得自己确实想的太简单了。
李妃谋害蒋贵人,下的药必定是从宫外传递进宫里的,自己明明该想到这个,却还不避讳的往万寿殿送东西。
她自己是一片孝心,但是落在别人眼中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再说,这事上哪有百分百忠心的人,万一这送的东西在中间被人做过手脚呢?到时候她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明恪公主这会儿都不知道该惧怕自己干了蠢事,还是怕自己送进来的东西不可靠反而害了母妃。
“公主?”
明恪公主定定神:“去……会宁宫吧。”
玉英应了一声,服侍明恪公主上了步辇,一行人由东而西往会宁宫去。
这段路不算远可也不算近,几乎是横穿了大半个后宫了。玉英在太阳底下走得出汗,一时间也不由得纳闷,皇上怎么没把贵妃安置在东边的宫苑呢?倒把她一个人孤零零放在会宁宫,四周都空荡荡的,连一个作伴儿的都没有——
也或许这就是皇上的本意。
明恪公主坐在步辇上看得远,瞧见前面一大片地方都用布幔围起来了:“那是……那是紫薇殿吧?”
玉英细看了两眼:“是紫薇殿。奴婢听说紫薇殿要拆了,现在看来是动工了。”
明恪公主提到紫薇殿时,心情也有些复杂。
先帝晚年懒于朝政,一心炼丹求长生,这在宫里也不是什么秘密,明恪公主当然也知道。那会儿母妃也早就失宠了,她们母女在宫中就象是隐形人一般,先帝好象也从来不记得有她这么个女儿。她长到十岁,见先帝的次数还不足一个巴掌呢。
紫薇殿她来过的,先帝寿辰时,母妃带来她的。
其实她根本没看清父皇的模样,慌里慌张磕了头,说了吉祥话就退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