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女官吃了一盏茶,陪贵妃说了会儿话才从会宁宫出来。
林盈正候在外头等她,天气有点冷,她在角落里冻得直跺脚,一看见涂女官出来,赶紧迎过来。
“涂姑姑……”一看涂女官的脸色,赶紧把后头的话都咽回去了。
这儿人来人往的,也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
等两个人走过了这段路,涂女官才说:“眼下不是时候,这事看来不能走贵妃娘娘的门路。”
林盈小声问:“贵妃娘娘有了身孕,不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趁她高兴求一求,说不定就成了。”
“正是因为贵妃娘娘刚有身孕,太医都说了不让娘娘费心操劳。而且听说贵妃的亲兄长前日入宫,兄妹俩隔了多年未见了,这其中外人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贵妃娘娘现在绝没有心情作这个主的。”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理由,涂姑姑没说,但林盈也知道。
涂姑姑在贵妃这儿并不是很得脸,起码她比张太监要差多了。张太监从头一天到会宁宫来请安,就下决心要跟着贵妃了,并且拿定了主意就不动摇,真是时时处处都能为贵妃打算,替她出力。
但涂姑姑就差了许多。上次的机会她没出面,把机会让给了林盈。贵妃也给了林盈回报,林盈现在还是女史,但是再熬两年资历,升品级是板上钉钉的事。
现在涂女官想再进一步,可就不容易了。
面前的机会有两个。
贵妃有孕了,按宫中的惯例,她宫里是会添人的。不光添干活儿的人,还要添管事的人。毕竟年轻宫女没经过事,平时伺候还行,但是一旦妃嫔要产育,那宫女就不够了。等贵妃这次生下公主或者皇子,连乳母在内,也要添不少人手。
现在好些人都瞄着这肥缺呢。在宫里能靠上一个得宠的主子,那真是一条通天捷径。
涂女官其实也想通过贵妃谋个缺。
只不过她想谋的不是会宁宫里的关事,而是内府那边的差事。
刘太妃一死,牵连了不少人进去,包括涂女官一直暗暗盯着的刘掌事的位置。那一位因为和相太监的关系,位置一直坐得稳稳的,本事没多大,胃口却不小。别人是雁过拔毛,她是把雁丢下,把雁毛搪塞下面人,还挤迫威逼下面的人“孝敬”她好处。这人如果生成个男子,做了官,那也肯定是能刮地皮刮到天高三尺的行家高手。
这一次她翻车,掌事的位置空了出来,盯着这位置的可不止涂女官一个。
论资历,论能力,涂女官倒不怕跟人拼一拼。但是旁人有人脉,有关系,有家底,这个她就拼不过了。
如果贵妃能说句话,那份量可就不同了。宫里头现在是个什么情势,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得明白。贵妃如此得宠,又有了身孕。等孩子生下来,怕不是要再晋封一次。后宫势力又来了一次大洗牌,再往后,还有谁觉得自己脑壳硬能跟贵妃掰腕子?
“都说天家无情,男儿薄幸,没想到这一回还真出个痴情种。”
涂女官这句话说得声音低,林盈都没听见。
涂女官是服侍过先皇后的人,对于这位孟皇后和皇上之间的事情,比别人知道的更多些。皇上对孟皇后,那真是……只能说这二人之间是相敬如冰了。
要让涂女官说句公道话,这事儿真怨不得皇上。孟皇后那个人,面上做得比谁都公道大方,但实际上,她那个人简直是个阎罗,光涂女官知道的她手上的人命就不下十余条了。她还活着的时候,翠微殿里就死气沉沉,别看宫女太监成群,可是连大声喘气的都没有,更没有脚步声、说笑声。
这些人为什么这样服服帖帖,噤若寒蝉?
涂女官想到堵了嘴装在布袋里乱棍打死的那一个个太监和宫人,忍不住打个寒战。
林盈注意到了她这一哆嗦,赶紧说:“姑姑,咱们快回去吧。”
现在可是紧要关头,要是涂女官现在病了,那就什么也别打算了,一个病秧子还争什么争?不管是谋会宁宫的差事,还是想做三品掌事女官,都得有个好身板才行。
林盈跟涂女官的关系是很亲近的,她是跟在肖女官身边长大的,但是这几年,肖女官年迈多病,实际上教导她的人是涂女官。在宫里这种地方,她们的关系说是师徒,其实与亲人也差不多了。
涂女官的前程,林盈比她自己还心焦。
错过了这次好机会,只怕涂女官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进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