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想法在苏困脑子里萦绕了两个多小时,最终,他还是放弃般地放开手里的鼠标,从衣柜里翻了件干净的t恤,在裤衩外又套了条休闲短裤,抓起钱包和钥匙,风风火火地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似的挠挠头,拐回房间,从包里掏出白天带出去的那个打火机,便蹬着双人字拖下了楼。
老旧的居民区年迈的人偏多,腿脚不利索,或是不方便坐公交去老远的公墓,便都蹲在楼下找片周围没有草木的角落,烧着一沓沓的黄纸或是锡箔。
苏困下楼的时候已近傍晚,楼下已经有了好几堆纸灰。他趁着天色只是有些微暗,还没黑,一溜小跑出了小巷,去拐角那家店又买了两捆纸钱。然后回来,在楼下溜达了一会儿,找了个合适的路边角落,捡起之前有人用过的树枝,就着顶端被烧黑炭化的那截,在地上画了个圈。然后蹲下身,拨了下打火机,在圈里点燃了纸钱。
他用树枝拨着那些纸钱,好让火能烧透进去。
纸钱的材料油墨估计都是易燃的那种,比起苏困以前用过的那种粗黄纸要好烧得多。两沓纸钱很快便烧得干干净净,只剩了一堆细软的一碰就能散的纸灰。
他随手拨了两下,发现已经没了火星,便直起身,学着以前见过的其他老人的做法,在圈里划了两道直线,据说是开锁的意思,这样烧纸的对象来了,就不会被挡在外面拿不了了。其他鬼最终有没有拿到钱苏困不知道,但是这小鬼能不能拿到他还是可以知道的,毕竟就在他屋里呆着呢。
这回总算踏实了。
就在他刚准备转身进门洞上楼的时候,突然又起了一阵风,直扑脸面。苏困一个反应不及,被糊了满脸满身的纸灰。
苏困:“……”尼玛敢不敢晚一秒再吹!!qaq
“烧纸烧成你这幅样子也算是种能耐……”一个熟得不能再熟的声音凉丝丝地响起,里面满是嫌弃的味道。
伸手挥开脸上的纸灰,又揉了揉被迷到的眼睛,苏困忿忿地道:“耿子墨你一天不损我两句会死吗?!”
“我记得这个问题我回答过你。”耿子墨实在看不下去,走过来给他拍了两把身上的灰,力道大得差点把苏困的肺给拍出来,“你就是问一百遍我还是那个字,会。”
苏困一边躲他的魔爪,一边自己掸了掸衣服,然后欲哭无泪地看了眼地上一点纸灰都不剩的圏:“擦!好歹剩一点啊,全糊我身上算怎么个意思嘛……”_(:3」∠)_
两人连损带贫地上了楼,刚进门,耿子墨陡然反应过来:“不对啊,你今天不是去公墓烧纸的吗?怎么变成在楼下烧了?公墓见你形容猥琐所以不让你进?”
苏困:“去你的形容猥琐,总比你这种衣冠禽兽样儿好。”他换了室内拖鞋,把钥匙丢在鞋柜上,道:“不是给我家里人烧的。”
“那你给谁烧的?”
冲自己房间努了努嘴,苏困道:“那个小鬼。”
耿子墨:“……”
天色擦黑,房内变暗,刚从棺材里爬出来打算活动下筋骨的顾大将军听到门口苏困的声音,幽幽飘出了房门,刚进客厅,就感觉自己的头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把他弄得一懵,毕竟这个世界除了苏困和那块玉,还没有什么东西能碰到他,而不是直接穿过去。
那东西从他脑袋顶滑落下来,他下意识地一伸手,接了个正着。垂眼一看,只见是一捆绑着的纸,大小形状有点类似于朝堂上奏用的折子,只是这纸上花花绿绿的,写着一些他看不懂的符号——一竖后面跟着几个圈。
这……
门口的苏困刚给耿子墨解释完自己的烧纸对象,就看到了那小鬼在房间门外被冥币砸的一幕,登时手一抖:“不对啊!我明明烧了两捆!怎么——”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又一捆冥币从那小鬼上方凭空冒了出来,咣当一下,又砸到了那小鬼的脑袋。
被这玩意儿连砸两下的顾琰:“……”
苏困抽了抽嘴角,心说:怎么没人告诉老子冥币原来是用空投的啊我勒个去!
一旁完全不知道发生何事的耿子墨看着苏困一惊一乍,满脸疑问。
“呵呵呵——”苏困干笑几声,看了眼耿子墨解释道:“就是我刚才在楼下烧的纸钱现在已经落到了这小鬼的手里,就是方式有点坑爹……”
耿子墨:“……”
顾琰捧着手里的两捆花花绿绿的纸,原本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这会儿听到苏困的话,消化了一下,得出的意思让他有些惊讶,眼前这个前两日还时刻担心自己会结果了他的性命的人,居然给他烧了纸钱?
“你——”
苏困一听他开口,没等他说下去,便急道:“我对天发誓我真不知道它会这么直接砸下来!”潜台词就是:卧槽我真的不是有意要砸你尊贵的头颅一切都是老天的错求放过!qaq
顾大将军看到他哭丧似的表情,第一次在心里深刻地怀疑了一下,自己是不是长了张穷凶极恶的莽夫脸,以至于一举一动都能把这人吓得犹如受惊的兔子。不过除此以外,另一种异常复杂的情绪也从他心头隐隐升腾起来——他在成了孤魂后,收到的第一捧纸钱,居然是一个非亲非故,甚至差点被他断送了性命的人烧给他的……
沉默了片刻,顾琰抓着纸钱冲苏困一拱手,低哑的嗓音沉沉地道了句:“多谢。”
苏困被谢得差点没受宠若惊地立正给他回鞠个躬。
顾琰捧着两捆纸钱,又看了他一眼,然后面色深沉地扭头飘回了房间。他幽幽地飘到棺材盖上盘腿坐下,静静地看着纸钱半晌,然后想到了一个异常严重的问题,他面瘫着一张脸抬起头,透过窗子看向外头渐暗的暮色——
这纸钱……他不知该如何用。=_=
鞋柜旁,苏困看着那小鬼消失在房间门后,一脸傻样转头地冲耿子墨得瑟:“老子果然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这小鬼五天前还想弄死我呢,今天居然跟我说多谢!!多谢啊!你知道这话多来之不易么!这可是老子用命拼出来的喂!这种历史性的时刻,你看不见听不到真是太可惜了……”
耿子墨面无表情地看了他半晌,然后凉丝丝地嘴欠道:“我不知道我听不见有多可惜,我只知道,那小鬼捧着钱却没处花才是太可惜了。”
苏困:“……等等!”他一脸呆滞地看了眼卧室,又一脸呆滞地转回来瞪着耿子墨,心里一万只面瘫小鬼飞奔而过。
尼玛对啊!那小鬼一直赖在老子房间既不去还魂又不去投胎更不逛鬼市他花个屁钱啊!
“……”苏困泪汪汪地看着耿子墨:“所以老子这次又花钱干蠢事了对不?”
耿子墨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对。”
苏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