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宁情不自禁的回忆前世诸多过往,心道:
“怕是我伤的太深,他曾经对我那般好,临死之前,都还在心忧我的安危,可我......却从未动心,只是想要皇后之位。”
“今生又这般不选秀,不要皇后,不纳妃嫔,一心治理天下的姿态。”
“姜雪宁啊姜雪宁,你还真是作恶多端。”
“想来今后唯有离他远一些,亦或是不再相见,让时间的力量去遗忘一切,才是最好的办法。”
她想到这,双手接过玉笛:
“好,自此以后,不再有任何瓜葛,臣女惟愿圣上今后万事顺遂,如同唐尧虞舜,恩泽万世。”
杨蛟嘴唇微颤,终是说道:
“我亦祝愿你不要如同曲中人,失了原本模样,今后就按自己心意去追求想要的。”
他袖袍一挥,侧身而立:
“芷衣,带她退下吧。”
方才哭成小花猫的沈芷衣还在震惊自己二哥居然能吹出催人泪下的笛声,又见他与姜雪宁别有深意的谈话,脸上惊色愈加浓郁。
但感受场上气氛莫名,也不好多问,便带着姜雪宁先行离去。
杨蛟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眸中一片深沉,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十余日,又到了伴读的休沐日,可出宫返家休息三日,而姜雪宁只在家待了一日,便有些待不住,次日一早就外出闲逛。
实在是最近发生的事太多,让她应接不暇,若就在府中待着,怕是会越待越烦闷。
然而漫无目的的闲逛,却在不知不觉中来到张宅外,她猛地回过神后,刚想转身离去,却又站定,回想不管是燕临还是沈玠貌似都让自己争取自己想要的,索性不如趁此干脆些。
如此一来,若燕临与沈玠得知后,应也能放下所有,寻个良人,白头偕老,相爱一生。
于是,姜雪宁果断的叩响了张宅的大门,蒋氏一打开门,见到是位打扮不俗的姑娘,不由地有些拘谨:
“姑娘,你是?”
姜雪宁看着颇有风霜,显得十分慈和的老妇,心中却莫名一堵,道:
“伯母,请问这里是刑部张大人家吗?”
蒋氏没想到平素木头疙瘩一般的儿子,竟还认识这般天仙似的姑娘,连忙道:
“是是是,他现今就在书房,姑娘随我来,我带你去见他。”
随蒋氏带着姜雪宁径直打开书房的门,就见杨蛟端坐在书案旁看着书卷。
杨蛟抬头,一看到姜雪宁的身影,眼底闪过一丝波澜。
“遮儿,这位姑娘来寻你,想必是有事,我就先不打扰你们了。”
说罢,她便转身离去。
杨蛟起身之际,姜雪宁就把门给关上,再开口道:
“不知张大人可知今日我为何来寻伱?”
“我......”杨蛟刚说出一个字,就被姜雪宁打断:
“张遮,我属意于你。”
她见杨蛟愣在当场,又重复了一句:
“我属意于你。”
杨蛟袖袍里的手悄然紧握,道:
“张某此生志不高,向不远,辩清白,奉至亲,得一隅,静观雨,如是而已。”
姜雪宁直接走到杨蛟面前,一字一句的问道:
“你就没有别的念想?”
杨蛟盯着她无比期待的眼神,定了定心神,微微侧头,道:
“想来是有的,亦有过万般万喜常自在,岁岁朝朝伴安宁的念头,可惜终究是造化弄人。”
姜雪宁红了眼眶,死死盯着杨蛟:
“我才不信什么造化弄人鬼话,你既说出伴安宁的话,想来亦是心悦于我,为何不愿顺从心意,为何?”
杨蛟沉默了一阵子,眸光低垂,轻道:
“只因白瓷有隙,娘娘......”
姜雪宁睁大双眼,眼中马上浮现迷茫,难以置信,恍悟,悲伤的情绪,紧接着被无尽的愧疚覆盖,脸上尽是颓然之色。
曾以为重活一世,那么一切都能够重新来过,但怎么都没料到自己最在意,最不想伤害的人,亦是重生之人。
如今要不是自己的逼迫,怕是他永远都不会让自己知道,只因一旦知道,他明白自己便会情不自禁的回忆前世种种经历,生出万般愧疚。八壹中文網
这愧疚足以将一个逐渐忘却前世阴霾的人击溃。
可是前世正因为她居于万丈深渊之下,在见到这么一個清正无暇的人后,便发了疯似的想把他也拖入深渊。
最后,害得他身陷囹圄,寡母亡故,清誉折毁,现在再度直面这些血淋淋的过往,哪里还能像从前心安理得,毫无愧疚的去想,去爱,更无任何颜面去面对上一世被自己所累亡故的蒋氏。
姜雪宁泪珠扑簌顺着面颊滚落,艰涩道:
“张大人,你应该恨过我吧?”
此刻,杨蛟终于深刻的体会到什么是爱而不得,脑海浮现原剧情线的一段话,不禁抬眸:
“我怎能恨呢?不忠的是我,不孝的也是我,爱你的是我,害你的还是我,到头来,只好怨憎自己。”
“娘娘,张遮哪里有那样好呢?”
“他为你迷了心窍,背弃原则,罔顾律法,成了这浑噩世间一介庸碌昏聩的凡夫俗子。”
“不要再惦记他了,他只是一个不敢再去爱的懦夫,他不值得。”
姜雪宁哽咽:
“是我不值得才对,你之前不想让我知道你也是重生者,就是还在为我考虑,不想我愧疚,愿我重活一世,就此得了自在,不困于前世旧忆之中。”
“张大人,你这般的好,让我怎么受得住。”
整整两世,她从未有过如今这般的难过,只感觉好似无穷无尽的愧疚不断涌上心头。
说到底,她才是那个懦夫,知道真相后,便有一见他就觉得自己坏,一念着他便要生愧的感受,更是难以面对前世那个不堪的自己,也不敢再对着面前这人走近哪怕一步。
杨蛟温声劝道:
“一切都过去了,前世亦是我觉得国朝自有法度,既已犯法,就该按罪处置,无须多想,我既与你一样重活一世,你也该释怀了。”
“走吧,我送你回去。”
他打开书房,跟自家母亲说了一句,便带着姜雪宁走出宅院。
一路上,两人默然无言,直至姜府的不远处,姜雪宁忽地走在杨蛟前方,拦下了他:
“不管你怎么想,其实在第一次遇到你,见你不识好歹的要避嫌,宁愿淋雨也不愿与我同处一地的时候,我就想得到你。”
“是以我属意于你,不是因为你救过我,护我,也不是因为愧疚,而是一见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