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气转好。
吉日,适宜出行。
霍檀醒来时,采苓已经备好一切。
窗外的光线还有些朦胧,偶尔还有秋虫在鸣叫。
洗漱后用完早膳,东方的天际已开始泛红,朝阳破晓而出。
晶莹的雨珠从叶尖滑落,树枝都被压弯了头。
谢景枫带领着几千精兵,先他们一步已在城外等候。
霍檀与穆淮到达城外时,一行人才浩浩荡荡地往北出发。
车轱辘压着沙石路,留下一道道深深的痕迹,一场秋雨过后,官道两侧树林都开始泛着黄。
黄沙扬起,旗帜翻飞。
宛若回到数月前,纵横沙场,所向披靡。
霍檀倚窗而坐,微眯着凤眼:“殿下,皇上为何准许你大摇大摆地去宁江啊?”
穆淮秘密养兵,知晓的人极少,庆帝应该也是一无所知的,莫非就是让他去凑个热闹,与穆允互相残杀?
她一直觉得,庆帝的用意没这样简单。
穆淮正慢条斯理地在沏茶。
明明做什么都雷厉风行,可似乎什么又都不慌不忙。
听闻霍檀的话,他抬了抬潋滟的桃花眸,笑了笑:“你猜猜看?”
霍檀无语地看着他:“你是嫌路途遥远太过无聊,猜谜寻点乐子吗?”
穆淮轻笑:“跟你在一起,我怎么会觉得无聊?只会嫌…良宵苦短。”
真是脸皮比城墙还厚。
什么虎狼之词都是开口就来。
霍檀暼了他一眼后挪开视线,瞬间觉得耳后根都是红的。
窗外的秋风透进,将她鬓角的发丝扬起。
穆淮盯着她的侧颜,心神略微凌乱。
霍檀心想,潼关也好,宁江也罢,从来都是庆帝让各皇子历练的地方。
他将那些地方当做大庆的屏障,同时也觉得是虎狼之地。
潼关若是失守,北漠大军一旦跨江而来,宁江也岌岌可危。
加上气候寒冷,是多数人不愿踏足之地。
除非…
霍檀看向他,凝着眉心:“莫非是皇上将宁江赐给你做封地?”
他眼底闪过异色:“就知道你能猜到,不过也正合我意。”
她盯着他,心情一时复杂。
庆帝对穆淮一直是刻薄淡漠,让他做着最艰难的事,得到的往往却是最少的。
这还不算,为了穆洵能顺利登上帝位,不惜让穆淮做垫脚石,哪怕是付出生命。
都是儿子,待遇截然不同。
霍檀轻声叹气:“难怪你能堂而皇之地随军一起前去。”
庆帝是巴不得他们争得头破血流啊。
穆淮凉薄地勾唇,浑身迸发着冷意。
忽然,马车门被推开,谢景枫把头探进来,随后大大咧咧地开口:“生怕撞见什么事情,见到你们只是坐着说话,就放心了。”
话落,谢景枫踏进马车。
嘴里还在念叨:“我实在觉得无趣,也没人可以说话,就来找你们说说。”
霍檀知晓他的性子,默许了他的加入。
倒是穆淮,满脸写着不悦和嫌弃。
谢景枫忽略他的表情,笑呵呵地看向霍檀:“我偶然听说你是女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啊?这谣言很快就被压下,我也不敢当着别人的面问你,只能私下来满足好奇心。”
霍檀微微一怔,这事在皇族和几大家族间被知悉,她并不觉得诧异。
是庆帝和穆洵将其压下,大家才噤声不语。
谢景枫肯定是有些小道消息的,不过他在大事面前还是懂得谨慎,不会咋咋呼呼。
霍檀迟疑短瞬后,装作无辜地反问:“你觉得我像女人?”
谢景枫紧紧盯着她,像是才认识她一样。
上下打量片刻后,摇了摇头:“前面是平的,有喉结,手段狠辣,怎么看都是男人。”
霍檀笑了笑。
“不过,你这瘦弱的身板与长相,有些不符合,莫不是长期在军营生活,营养不良?”
谢景枫也曾怀疑,特别是在霍明华家,还撞见过她蹲在茅房。
可那喉结就是最好的证明啊。
霍檀语气淡淡地说:“可能是赫连诀的离间计吧,你不必当真。”
谢景枫哼哼道:“赫连诀无比猖獗,这次在潼关定要将他打回老家去。”
霍檀轻轻蹙眉,没有说话。
谢景枫仿佛憋坏了般,嘴里说个不停。
从他的言语间,霍檀听出了谢侯爷得知付瑶就住对面后,神思有些恍惚。
他疑惑地说:“那个寨主夫人究竟是什么来头?竟能让我父亲魂不守舍。”
穆淮默默地给霍檀沏茶,拿点心,在他人面前万年不变的淡漠脸,看不出喜怒。
霍檀轻描淡写地说:“天风寨与整个朝廷都有过节,她看你父亲不顺眼也是情理之中。”
谢景枫心想也是,恨谢家的人可不少。
喝了一盏茶,两块点心后,谢景枫实在受不了穆淮的脸色,悻悻然地退了出去。
出去时还嘟囔着:“我不是来蹭吃蹭喝的,是真的无聊啊。”
没了叽叽喳喳的声音,马车内又静谧下来。
穆淮抿了一口茶:“到潼关后,你有何打算?”
霍檀说:“赫连诀对潼关势在必得,想要守住很难。”
他垂敛,嘴角浮出一抹浅笑:“你这话的意思是,哪怕撑到了你们赶到,潼关也保不住了。”
霍檀眸光微闪:“差不多吧。”
穆淮靠在椅子上,惋惜地开口:“谢景枫初次出战,就得大败而归,真是有点不走时运。”
她愣神一瞬,淡淡地说:“是我和他一起。”
“潼关一失守,北漠铁骑隔江而望,紧张的人就有很多了。”
“福祸两相依,潼关给赫连诀,有些人才有危机感,才会重视水军的操练。”
穆淮目光一动。
眼前的女子,想法总让人意外。
她明明有能力守住潼关,却打算以退为进,将那易守难攻的城池让出。
他定了定神:“你想逼朝廷心甘情愿地支援水军,军饷与粮草方面不再克扣。”
霍檀神色微凉:“那本就他们该做的,这些年赫连诀一直在研究攻破潼关,还有训练水军。”
“若是都不懂得居安思危,总是依赖一座潼关守住江山,迟早要被北漠吞并。”
穆淮轻笑:“打算拖延多久呢?”
霍檀沉吟一瞬,说道:“三五个月,至少不畏惧他们的水军来进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