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2
“只是,有点心疼。”
他的声音很轻,以至于她差点没有听清。
一碗粥很快见底,江寻拿过她的碗又给她倒了小半碗,再递给她。
淡然自若的仿佛刚刚那个怅然失意的人不是他。
顾流漪没想深究,只是受到别人的照顾,觉得应该替他分担一些,她看了他一眼,试探性的问:
“谁,生病了吗?”
江寻盖保温盒的动作一顿,但也只是一瞬,很快便继续手上的动作,坦然一笑,
“嗯,一个过分努力的笨蛋。”
他说到这的时候,连语气都是宠溺的,笑容更是温柔。
顾流漪看着他的笑容,不知为何,心里滑过一丝暖意,感觉从起来到现在的阴霾一扫而光。终是浅浅一笑,不点破,也不再过问。
看来,他们医学系这个冷淡的系草,似乎也有那个暖化他的小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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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当天早上,天空依旧阴沉沉的,顾流漪一早便出了门。她戴着帽子和口罩,走出校园后打了一辆出租车,目的地——向阳区马腾路。
许是圣诞节,一路上路过的商店都挂着圣诞环或贴着圣诞老人,过节的气氛浓郁。
她坐在车里,一扫而过的风景应接不暇,车子行驶了将近四十分钟,终于停在了一个偏僻的小镇。
付完钱,关上车门的下一秒,狂风呼啸,冷得她下意识的裹紧自己的大衣。强风吹过,吹得她长发肆扬,她一边用手压着帽子,一边朝前走去。
向阳花店今天也很冷清,顾流漪推门进去,冷意瞬间被杜绝门外。店面很小,到处都摆着花,每一束每一朵都朝气蓬勃,就如店名一般。
她摘下口罩的一边,双手插在兜里环视周围,店长从里屋走出来,一瞧见她,语气很随意道:“今年和往年一样吗?”
顾流漪礼貌一笑,“再加一朵。”
“好的。”店长应声道,很快便拿了一束扎好的白菊递给她,“一共五朵,数数对不对。”
顾流漪没有细数,只是轻轻一瞥,点了点头。
拿着花,走出花店,风已经小了一点。她沿着上坡一直走,周围的房屋越来越少,直至看见了那块大石头,依稀还能看见最后两个字——公墓。
该是庆祝的圣诞节,公墓里只有零星几个人。
她沿着石梯一步一步往上走,每走一步,步伐都显得愈发沉重,她在倒数第三排时右转,最后停在了一块墓碑前。
照片上的男人留着板寸,利落干脆,隐隐能感觉到其沉稳的气质。而他右边一点距离,有一张女人的照片,女人短发及肩束在脑后,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长得很标志。
两人都带着一抹笑容,洋溢着幸福。
顾长琰,柳淑瑜。
她弯腰,将手中的花放在碑前,顺势蹲了下来。纤细白皙的手指抚上冰凉的碑面,最终落在照片上的人。
她弯了弯唇,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开口时连声音都是沙哑的,“爸,妈,圣诞节快乐,我来看你们了。”她顿了顿,“是不是觉得很快啊,在那之后已经过了五年了,我都成年了。我学了医,上次已经和你们提过了,学医真的很辛苦,同学们都觉得背诵的知识点又多又难,考试考不出,但是我一点也不后悔。”她再次扬唇,
“毕竟……这是我的信仰啊。”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站起来,眼眶微红。身形高挑的女生站在那里,风吹起她的大衣,吹乱她的头发,她也无动于衷,只是安静的看着照片上的二人。
眼眶一热,她仰起头看着天空,想把眼泪倒流回去,却毫无用处。猛的低头,在眼泪流出之前拿手指抹掉了它。
“妈,如果可以,你告诉我,为什么言而无信?为什么那么脆弱?为什么要抛下我?你说过的,你会坚强,你会和我一起努力活下去,可是,我看到了什么?”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痛苦。
看到了什么?
十四岁的她,看到了那地上蔓延的那一大滩血,看到了那滩血中穿着白色长裙的妈妈,看到了她睁大的双眼,死不瞑目。
到底为什么?
她是真的很想问问她,站在那大厦的顶楼,鼓起勇气跳下去的时候,是否能够鼓起勇气想一想那个年幼的她?
那个深信着她,却再次被抛弃的她?
“你怎么能那么狠心?”这一句话,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来的。她的目光紧紧的盯着照片上的女人,有那么一瞬间闪过一抹恨意。
她深吸了一口气,平息了自己的情绪,看向一旁的男人。
那个男人笑得那么温柔,就像无数次抱着她揉她脑袋时的笑。
记忆中的他,总是穿着一身藏青色的警服,从审讯室里走出,看到她的那一刹,第一反应便是掐灭手中的烟,在洗手台冲一把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疲劳。
那么好的他。
“爸,我,遇到了一个跟你很像的人。他现在是警院生,不出意外,以后应该也会和你一样,穿上那身藏青色的警服。”
“他笑起来的时候,给我和你一样的感觉,温暖,可靠。但是他比你帅多了。”说到这,她自己都笑了笑,“他是宛若太阳一般的存在,而我,这个堕落在万丈深渊,习惯了黑暗的人,却忍不住的想要靠近他,小心翼翼,又不敢逾越一步。怎么办?”
头发被风吹得挡住了视线,顾流漪抬手撩了一把自己凌乱的长发,露出的浅茶色的眼眸带着淡淡的悲伤,白净的小脸上更多的只是无奈。
良久,这个只剩下风声的地方响起了她平淡的声音,以及无法忽略的些许颤抖。许是沉默了太久,说话的声音都染上了几分低哑,带着略微的鼻音,衬得她愈发的无措和脆弱。
顾流漪自嘲一笑:
“竟然感觉到期待。”
……
“却又止不住的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