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帅拿出一个大三角旗，插上竹竿，让赵淼站在展位桌子上挥舞。
旗子上就四个字“外贸牛货”。
相对于别家的静态展位，赵淼这一挥舞，尤其引人注目。
还有不少参展的人纳闷，这办法倒是挺吸眼球，就是废人。
经济日渐滑坡的东北，最不缺劳动力，只要钱给到位，除了赵淼，什么王淼周淼的，都能站这花样举大旗。
展会上人越来越多，渐渐有人过来询问。
但是，何帅大旗引流过来的人，基本都去麻纺厂主展位了，自己这小摊子少有人问津。
为此，销售处长王茂江特意让人买红肠和面包回来，让赵淼多吃点。
赵淼狼吞虎咽，何帅盯着赵淼看了一会儿，噗嗤一笑，然后拿出一件蓝色工作装，让赵淼套上。
下午，展会上的人越来越多，已经有人开始签订单，但麻纺厂这，除了几个询问的，就没有人表示过可以深谈。
王茂江急地团团转，何帅却悠然自得地啃着红肠和大列巴，像是度假。
“你说你也不着急，签不了单，你们整个机修组都得恨死你！”王茂江抱怨。
“吃饱才有力气啊。再说了，销售用的是技巧，着急有用的话，我现在就跟着你满地乱转，让我躺地上打滚儿都行。”何帅调侃。
王茂江叹口气：“你就多余来！净添乱！”
年轻气盛的赵淼，差不多吃了两人份才感觉饱，这饭量让其余几个人翻了白眼。
白吃的饭，果然比自家的香！
人渐渐多，何帅催促赵淼摇旗，同时像在菜市场一样吆喝：源县亚麻，东北四宝！外贸品质、老外最爱！
满口大碴子味的呐喊，瞬间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炸开，让一众人想起春晚舞台上的“兆本山”，大伙儿纷纷驻足看这边。
赵淼穿着蓝布工作服，跟春晚笑星如出一辙，这就是何帅看中赵淼的地方。
紧张的订单贸易中，赵淼就像调味品，演绎出“这边风景独好”的优势。
何帅再清楚不过，这时候做外贸，都是闷声发大财的，而亚麻制品，的确是外贸货单里比较受欢迎的。
呆愣的王茂江见有人来，忙不迭带上产品，凑到何帅的小展位上。
王茂江也才出院没两天，何帅明白，整个厂子，最着急的恐怕就是他和郑德胜。
这时候，一个矮个子南方人停在展位前，拿起鞋垫看了看，又瞥眼王茂江递上来的亚麻布样品，虽然没摇头，还是能看出诸多不满意。
何帅留意到，这个人已经是第三次来到他们的站台。
第一次路过，第二次张望，第三次停留。
何帅站到这人面前时，就已经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拿下他。
“老板，中意亚麻产品？做外贸的吧？好眼光！”何帅上前，简单几句，就打开交易的话题。
“花色太单一，不好卖。”他直接说。
何帅再次递上鞋垫：“说老实话老板，咱这鞋垫是残次品做的，中间有条拉丝线。”
经过何帅指点，这老板终于看到那线，便笑着说：“这样你也敢喊外贸品质？你们东北人就是不严谨。”
何帅真诚地打开鞋垫：“我没骗您吧？咱有一说一。这鞋垫，的确不够外贸，江浙总够了吧？”
矮个子老板眯起眼睛，何帅让他试着垫一下，被他摆手拒绝。
“我知道亚麻，好当然是好，可是价格太高，颜色又单一，除了外贸，不好往出卖呀。你这又是……”
“残次品，没错。可是老板，我这鞋垫，跟普通鞋垫价格一样呢，你考不考虑？”
“哦？”矮个子老板一下动了心。
“厂里处理残次品，其实就是一条拉丝。我这几双鞋垫，就是做出来的样品，你要是有机器，把这点布弄回去加工，还做什么鞋垫啊，看看这！”
何帅拿过沙发罩、电视罩等。
相比鞋垫的单一色彩，电视罩和沙发罩立现清新之意。
“这是成品，咱就是打个样儿，具体做啥，您自己回去决定。哪怕简简单单地扯块布、缝个花边，当婴儿凉席都比竹编的强一百倍！”
“这个小布兜是？”
“放遥控器！你们南方大城市家家都有大电视，比我们这强多了。”何帅奉承。
“呵呵，还挺会与时俱进。”矮个子老板又指着另外一块素净的布问：“这就是一块布？”
“那哪能呢？！”
何帅顺势扯出来：“这是婴儿凉席套装，吸汗透气，不比竹席强多了？！不瞒您说，这套就是我媳妇特意给我家宝宝准备的！”
何帅说的，都是实情，所以格外情真意切，尤其他提到媳妇和孩子的时候，眼里熠熠生辉，让对方都禁不住微微一笑。
家族观念极强的南方商人，无不笃信“先做人，再做生意”的信条。
看完价格单，矮个子老板从怀里掏出计算器，啪啪啪啪一顿按，最后抬头问：“你一共有几吨货？够不够一车皮？”
王茂江以为自己听错了。
何帅讪笑：“您看您这大老板，咱也是正经国营厂，产品都是好的，就是机器出点差错，这点瑕疵品，也就一千来匹，不过我们厂很有诚意跟您合作！”
“哦，处理品。”矮个子老板嘲笑。
“是处理品，但价格好，生产线都是去年新上的。”何帅说着，连生产线型号都报出来，日产量，产品种类，如数家珍。
听何帅如此专业，矮个子老板渐渐身体放松，何帅注意到，这是愿意合作的一个身体信号。
见的确是国营大厂，自己也听说过，矮个子老板索性就坐下来，听何帅和王茂江介绍。
一个多小时后，矮个子老板留下自己名片：洪远邦。
王茂江眼见这单子要泡汤，尽管忍耐，还是有些情绪挂在脸上。
何帅随矮个子老板起身，作势送他，顺手拿起名片。
“诶呀，是洪老板啊！一看就是多子多福的人，您看咱们这亚麻布，印上儿孙满堂等喜庆地字，做啥都能好卖，拜神送老爷，不比旁的强多了？要说还得是广东人、福建人识货！”
本来已经打算离开的洪远邦，听到这话，又坐了下来。
就在这时，王茂江带着一个北方老板过来，笑眯眯地让何帅给介绍一下产品：“小何啊，方老板很感兴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