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具备独立维护生产线的竞租商,可以放下手了。“
举手的几个面面相觑,这是哪门子规定?
王茂江拿过话筒解释:“这条生产线是西德引进的,需要专业技术人员维护,这种人才在我国很少……有钱也未必请得到。”
听王茂江一本正经地瞎胡说,何帅忍不住点头赞赏。
来竞租的,都是做贸易的商人,寻找的就是代工厂,哪个会有自己的设备维护团队呢?
于是,这些人一个个放下手来,索性又像先前那样,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继续,或者干脆离场。
陈铭再次接过话筒,并且让王茂江坐在自己身旁。
“三年租金三万五,必须能自行维护,一次付清到期返还一千元。”
“擦,有这规定不早说,我特么就不来了。”
“就是,这不是耍人呢吗?”
“咳,一个国营厂搞竞租就挺意外的了,整这洋相也不稀奇。”
台上的人已经没了气势,看也不看下面一眼,何帅只好一边举手一边大声喊:“我,我能维护!我有证!“
陈铭疲惫地放下合同,让秘书来处理:“好,竞租结束。”
王茂江第一个冲过来,急忙喊何帅过来签合同。
终于尘埃落定,底下的人在荣茂和孔炳宗的带动下使劲儿鼓掌。
许依琳准备好稿子,有点激动地采访何帅,问他是哪里来的动力,做出这样冒险的决定。
“有压力才有动力,我之所以敢于做出决定,完全是因为我想给我的爱人和孩子更安稳的生活。“
面对镜头,何帅正儿八经地说出这段肺腑之言,许依琳明显地皱了下眉,再挂上官方的假笑。
会后的各种官方合影,是何帅第一次跟陈铭正面打交道。
为了让陈铭记忆深刻,何帅“不经意”地说出马家烧麦馆前发生的那件事。
陈铭自然记得,他当时躲地远远的,时候也批评过司机,此时才知道那车技娴熟的人就是何帅,实在是惊讶。
父亲和姐姐们,不止一次提醒他,司机一定要个稳重的,此时,陈铭就上下审视何帅一番,因年龄也比何帅大了二十岁,便调侃了句:
“小伙子有胆识,若不是你现在是个企业家,我还真想让你当我司机呢。”
当众之下,好多话不该说就不能说。
何帅笑了笑:“司机和体育老师,都是要走仕途的,我没那命。”
大伙儿哈哈一笑,不承认也没否认。
何帅也不太明白,在整个松江,领导司机就是未来的机关干部,还有大把体育老师从政,简直就是前世今生的未解之谜。
这简短的见面,让陈铭深深地记住了何帅。
这年轻人的胆识和魄力,绝对是他见过最强悍的,堪比他父亲当年。
五万三年的租金,竟然毫不犹豫地举手,之后再把托儿给请走,这套行云流水的流程下来,面上还没有一丝骄躁,心理素质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也难怪那天敢如此为难他的司机。
一切程序过后,会场也开始打扫,人们渐渐散去。
陈铭瞧着门外抽烟的孔炳宗等人问何帅:“这些都是你请来的吧?”
何帅难掩笑意:“算是锅炉厂卫书记请的。”
“锅炉厂?卫书记?”陈铭一脸不解,但看何帅也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便不再打听。
既然招租之事落地,魏锋也不再想付出哪怕一丁点的精力,此时正在四处搜寻陈潮生的身影,不过等他看到时,却是庞丽巧跟陈潮生两人正说说笑笑地走远,王津宝就在一旁点头哈腰地提着包、端着玻璃杯。
下午,大伙儿在迎宾楼大鱼大肉加茅台,何帅按个感谢在场的每一个人,经过这件事,大伙儿更是把何帅当成弟弟一样看待。
不过如此通透的弟弟,却是也难得。
晚上回家,何帅打包好几样好吃的,他还要跟苏媛媛庆祝一下。
刘灵芝张罗去买糖葫芦:“媛媛担心一整天,胃口也不好,我去去就回。”
何帅一边感谢刘灵芝,一边在心里感慨,原来丈母娘是这么有眼力见的,前世真是让她担心了。
刘灵芝出门,小两口卿卿我我,甜甜腻腻。
“诶呀,要是你也在现场就好了,看看你老公当时有多威风!”何帅忍不住自夸,他很是期待苏媛媛那崇拜的小眼神。
果然,苏媛媛也有些懊恼:“我也可想陪你去,可妈说什么不许我出门。”
何帅一见苏媛媛说真的,忙哄着说:“可别出去,外面到处是雪,滑溜溜的,等你生完宝宝,我去哪都带着你!”
“一言为定!”苏媛媛撒娇地笑着,何帅都想醉死在那酒窝里。
然而,工厂虽然有了,苏媛媛却担心工厂在外地不好控制,吃饭时都常走神。
何帅安慰她:“有我在你就放心吧,我不光能照顾好工厂,更能照顾好你和宝宝。”
苏媛媛看看自己的肚子,好像比一般孕妇大些,想着还有不到俩月就卸货,就懂事地点点头:“你好好工作,我好好照顾家。”
何帅想了想,拿来苏媛媛的画,认认真真地翻开说:“你不用照顾家,到时候请个保姆,你去做你喜欢的事。”
苏媛媛看眼那些画,不知道何帅这是什么意思。
在苏媛媛心中,婚后相夫教子做家务孝敬公婆那是根深蒂固的,从没想过自己还可以做些什么。
苏媛媛一脸迷茫地看着何帅。
何帅揽住苏媛媛肩头,在额头深情一吻:“照顾家庭只是生活的一部分,这部分责任我来承担。你呢,只要有喜欢做的事,我都全力以赴支持。”
这话听着好新鲜,不过想想电视主持人晓梅,还有杨澜等独立女性,苏媛媛就觉得特别羡慕,在她的脑海中,还从未有过结婚生子以后,还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的念头。
“你说真的?”苏媛媛难以置信:“会不会太自私?就怕我妈和你妈都不能同意。”
“管她们怎么想?!你的事儿你做主。”何帅柔和地一笑,将苏媛媛的手握在掌心:“你想啊,将来女儿要是嫁人以后就在家相夫教子,放弃自己的爱好,你心不心疼?”
“啊?”苏媛媛低头看肚皮,宝宝还在轻轻地动着,仿佛也回应。
这么一想,苏媛媛就释然了。
瞬间,热泪涌上,苏媛媛一时间没忍住,就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这样的共情,让她内心无比温暖;这样的说法,也是她第一次听说。
一时间,苏媛媛不知道说什么好,伏在何帅肩头轻轻抽泣。
“傻媳妇,老哭啥啊,宝宝都要笑话你了。”
第二天,褚建国打电话过来,还没问竞租结果,就满嘴遗憾,说什么以后有机会俩人再合作云云。
何帅几次想插嘴,奈何褚建国都一直沉浸在自己的遗憾中,惆怅、惋惜,那感觉像给人留遗言,还提到生产线如果租给外商,却是对他们厂也是件天大的好事,说不定工人工资还能再多担负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