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志哥不让说,怕你担心。说我们就跟魏锋耗着,魏锋就是看宏远搬家不顺眼,就等我们自己走;但大志哥说要等魏锋开口撵我们才能辞职,要不咱不占理。”
从国企主动辞职和被开除那绝不是一个性质。
被开除的话,必须有正当理由,魏锋就是苦于没有一个正当理由才如此为难宏远搬家的。
如果名不正言不顺的话,他魏锋胆子再大也不敢一下子开除这么多人。
“你大志哥呢?”何帅问。
杨铁指了指南边:“南门院前那呢,那边雪还难清。”
何帅忽然明了,这纯粹地是魏锋下的套。
这么大的清雪量,宏远搬家这些人要干通宵都未必能干完,创城检查不合格的话,上面怪魏锋,魏锋甩锅宏远搬家,岂不就名正言顺把这些能创造效益、积极生活的年轻人给开除了?!
麻纺厂这么大的盘,你魏锋就像这么给它败坏掉?
何帅咬咬牙:“去去去,把大志给我喊来。”
“诶!”杨铁带着莫名的希望,一步一滑地跑去找韩大志。
何帅从车上拿下苏媛媛给他装的罐头瓶子,里面是热乎乎的蜂蜜水。
不一会儿,韩大志小跑着过来,何帅把罐头瓶子递给他和杨铁。
“呀,送温暖。”韩大志精神头十足,跟一旁的杨铁截然不同。
韩大志一看何帅身后的大家伙,水都不喝就先问这像推土机的是什么东西。
“清雪车……”何帅悠悠地回答。
啥?
周围的几个人扔掉工具,跑了过来。
灯光下,韩大志双眸唰地一亮,一下子抱住何帅,开怀大笑:“哈哈哈哈,你是神算子转世吧!你咋知道我们需要这个!”
何帅呵呵笑:“咱东北,哪个地方到冬天不需要……亏你有事也不跟我商量。”
“咳,不是怕你担心吗,你现在得多陪嫂子!这车,先给我们用呗?你教我开!”
何帅本也没开过特种车辆,但这玩意不是坦克,再加上周清泉一边组装一边就把功能了解地差不多,何帅也是很容易就学会了。
“你学车了吗?”何帅问韩大志。
“那能没学么?!早学了,就为了将来能开小货车送货,就是本子还没拿到,我爸给我找人呢!”
“上车!”
韩大志喊大伙儿让开,那发动机一响,年轻人立刻就感觉到热血沸腾。
在和帅的指导下,韩大志开着清雪车来回两趟,就已经八分熟练,不出二十分钟,所谓“门前三包”,就已经干干净净。
清雪车一路清雪往南门去,路上清雪的清洁工都直起腰看这霸气地大玩意。
“兄弟们,看啥,扫啊!”何帅大喊一声,大伙儿才缓过味儿来。
他们吭哧吭哧清理几个小时,都不如清雪车这么一带而过,如今只要挥舞大扫帚清理残余即可,不出五分钟,麻纺厂门前就干干净净。
何帅十分清楚,源县号称“松江第一县”,并非买不起清雪车,只不过此时全国城市化程度还没那么高,清雪车这玩意需求不大,无论从上到下都想不到这一点,此时国内有没有他都不知道。
这边还没清理完,何帅就让杨铁去喊值班领导过来检查工作。
大伙儿把工具扔进板车,昂首挺胸地等着领导过来。
领导从温暖的值班室里走出来,不紧不慢地往这边走;
倒是杨铁,快乐地像只逮着老鼠的小猫,藏不住地得意四处散发。
领导嘴角忽明忽暗的香烟,悠闲地让人看了想群殴。
何帅靠近韩大志:“这孙子怎么瞅着像吴建义?”
韩大志恨地直咬牙:“可不就那犊子吗!魏锋的哈巴狗,专门给人吃屎的、擦屁股的!”
何帅左右一瞧:“厂子这会儿没别人了吧?”
“鬼都没有!原来还有晚班,现在晚班都取消了,原料也收不上来,工资也快发不出来了。”
“那咱还等啥?”何帅给韩大志一个眼神。
好不容易重生一回,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岂能手软?
吴建义派头十足,悠悠地过来,本想鸡蛋里挑骨头,一看的确都清理干净,左看右看实在没话说。
“这也太快了吧……不应该啊。”吴建义旁若无人地自言自语。
韩大志上前一步:“吴科长,啥叫不应该啊?难道我们就活该几个人干一厂子人的活儿?”
吴建义抬头,翻着白眼:“咋地?我爱说啥说啥,你们管得着?”
“你就不怕我们把这话说出去?”韩大志竖起眉毛。
吴建义猛抽一口烟,朝韩大志吐过来:“说?这除了你们,一个人都没有,谁信啊!”
吴建义邪笑着。
魏锋就等着这一天将这帮不识相地开除呢,自己可不能在这关键时候掉链子,要收拾,还得收拾地体面。
溜达一圈后,吴建义在大家中间站定,点头表示肯定:“真不愧是年轻人啊,清理地又干净又快,只不过,现在还在下雪呢,你们就留在这,下一点清理一点,坚持到明天检查,就是咱麻纺厂的胜利!”
这纯纯的鬼话,听地大伙儿一愣一愣地,亏得吴建义自己从怀里摸出俄式小酒壶啜了一口。
“他不是说这边没人吗?兄弟们,上!”
何帅轻轻一声,带头朝吴建义过来,还不等他把酒壶扣上,就被何帅推到在地。
大伙儿一看,这老小子平时就不给机修组好脸色,最近从文艺队调回来后更是各种压榨,处对象地都给搅黄俩,这人生大仇,哪有袖手旁观地道理?
“轻点、给别人留点……”何帅喊。
大伙儿听懂其中意思,一拥而上,你一脚、我一拳,打的都不重,分寸拿捏地十分精准,短短一分钟不到,这几个又全都散开,回家的回家,送工具的送工具。
吴建义躺在地上感觉浑身都疼,但又好像是冻得疼。
酒全洒在他贴身的棉袄上,从脖子到后背全是新鲜的雪,小风一吹,钻心地冰让他不住地哆嗦。
就像一场梦,刚才自己不是还在办公室里抽烟看电视吗?
雪花飘飘洒洒,被昏黄的路灯映照地别样好看。
“哈哈哈……哈哈哈……”吴建义躺在地上大笑,他听出何帅的声音,可此时自己什么也做不了,除了狼狈地爬起来、回去那温暖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