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帅咂摸自己的位置，重生这几个月，怎么有种浓浓地“爹”味呢？
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喜欢看报喝茶也就算了，原来自己的哥们，还有新认识的朋友，有事都喜欢找他来商量……看来自己得注意一下，恢复下年轻人的活力，以及偶尔接人待物的愚钝。
调查组对麻纺厂的工作虽然查地紧，但全厂工人的工作和生活并没受到影响，大伙儿这会儿才明白，人家查的是领导层，跟普通工人根本没多大关系，气氛才渐渐平静下来。
闲聊时的话题，也从开始的紧张，变成吐槽。
“查出问题，那也是拿领导开刀，咱们该干啥干啥。”
“对对，说不定还能补点福利。去年我家发的那带鱼，比筷子粗不了多少，都谁给贪污了？！”
“大不了换届领导呗。我看那，早该换了。”
源县本来就是工业县，人们茶余饭后聊的也就这些，渐渐的，改制、改革之类的话题，也不再避讳，反而将自己从电视、报纸和广播中听到的只言片语，加上自己的理解，大肆宣扬起来。
范柏林坐火车到源县时，已经是后半夜两点，下车的只有三两个人。
从出站口出来时，本想打个出租车的他，一眼就看到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何帅？赵淼？”范柏林冻地直哆嗦，说话也上牙打下牙。
“哼，可真能耍票，这真是去过京城的人了！”赵淼虽然翻着白眼，还是一把接过范柏林的皮包。
“去吃点东西暖和暖和。”何帅说着，指了指自己的面包车：“你回家还得现烧火，好几天没在家，水管子说不定都冻住了。”
范柏林停下脚步，眼眶微热：“邻居帮我烧火呢。”
此时的东北，住平房还要靠自己烧火炕取暖，几天不在家的话，邻里之间都会互相帮忙烧炕，免得“上冻”。
“那也先吃点饭，算是给你洗尘。”随着何帅开口，白色哈气清晰可见。
范柏林回想，他跟钱小拿那么多年，钱小拿除了吃喝偶尔带着他，什么时候有过这种待遇？
转而一想，范柏林又觉得也许是何帅不放心他身上的巨款……
快步跟上后，何帅从车里抽出一个毛茸茸的毯子递给范柏林：“咱这儿啥温度心里没个数？穿那么少……”
范柏林穿地少，是因为贴身带着钱，他以为穿多了被小偷摸的时候容易察觉不到。
“盖上点，我儿子的。”何帅将毯子展开：“别嫌弃我占你便宜啊，真是平时给我儿子盖的，闺女那是粉色的。”
范柏林笑笑，有点不是滋味。
源县后半夜还营业的店只有那么一两家，是专给才出现一年的出租车司机服务的。
盒饭有一块一盒、两块一盒的，几荤几素，普通厨子手艺，虽然炒菜的油是炸东西用过的，但至少还没有地沟油。多美味谈不上，吃饱是足够了，重要的是那一碗不限量的热汤，多加了姜，祛寒暖身。
何帅要了三份两块的，三大碗热汤一摆，食欲登时就上来了。
“说说吧，这一趟咋样？”何帅给范柏林递筷子。
范柏林摸胸口的钱，何帅瞧了眼：“不着急，等会再给我就行。”
赵淼白范柏林一眼：“哼，要不是你个子大，这差事哪能轮到你？！”
何帅呵呵一乐，不置可否。
发小赵淼的优点，何帅前世今生都看地明明白白，孝顺忠诚，适合一直在他身边，而不适合放出去被人骗。
范柏林压低声音，有点兴奋：“那边的行情，比咱们想地还好——说是亚运会给带动的，不少老外都去番家园淘货。”
何帅也来了精神，一边吸溜吸溜地喝汤，一边听范柏林说话。
自从到番家园，范柏林怕带的东西引人注目，就给自己编了个身份，说是专门倒腾这东西的，有了就来卖，没有就在家蹲着。
买家一听这话，知道他不急着出手，反而更上赶着买。
之后几天，他在番家园搭上几个当地“老炮”，还去了其中两人家里看过。
“那小院子，啧啧，还以为京城人住地多阔气，比咱这可小多了，还好几户人家住一起，看不出多舒服，但人家就是有钱。”范柏林如此形容。
去人家里看过，见这老炮当真是专门玩这一行的，才把“大货”亮出来。
寻思一下，范柏林说：“我这叫投石问路、抛砖引玉。”
何帅赞赏地点点头，范柏林继续说道：“就跟你预料的一样，不止一个买家找我，都不等我开价，他们自己就把价格给拱上来了。”
“这就是炒作。把价格炒上来。”何帅微微蹙眉。
范柏林说地吐沫横飞，讲述自己在番家园多么得意，可是让他纳闷的是，何帅竟然始终都没问他究竟一共卖了多少钱。
眼看饭盒都见底，范柏林实在忍不住，自己先开口问：“你都不问问你魁哥一共卖了多少钱吗？”
何帅困倦地揉揉眼睛：“说好了六万七，多出来的算你的。”
听何帅这么说，范柏林一下子就僵住，万千种可能在脑海里闪过……
这小子带着死党发小一起来的，会不会等会把自己咔嚓了……不至于，钱本来就是他的……那他会不会从此一脚踢开他，让赵淼这小子接替自己……
好像挺有这种可能。
应该就是这样！
赵淼常说他跟何帅自小一条裤子长大的，范柏林也亲眼见过赵淼母亲给何帅量尺寸做衣服，或者做好吃的就给俩人送来，范柏林即刻就觉得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忽然间，他一口饭噎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急忙喝口汤顺了下去。
何帅困到不行，还想回家看老婆孩子，见都吃饱了，范柏林也不打哆嗦了，便起身要走。
“走吧，我送你回家。”
范柏林犹豫了下，跟在何帅身后。上车后，他从贴身的衣服里，拿出九万一千块钱，递给何帅。
何帅手把方向盘，看也没看：“给赵淼。”
范柏林不是心思，转头把钱递给后面的赵淼。
赵淼既得意，又小心。
他一摞一摞地数下来，忽然“呀”了一声：“不对啊。这好像九万多。”
何帅侧目看眼范柏林：“呵呵，你挺厉害啊。说好了，多出来的算你的。”
范柏林已经心灰意冷，摇摇头：“咱俩两清吧。”
何帅蹙眉，不知道范柏林何出此言，倒是赵淼不依不饶地骂起来：“姓范的，你懂不懂规矩啊？我帅哥一次次放过你，还帮你走上正道，你这自己有本事了，就要一拍两散？你以为就凭你……”
范柏林倏地扭头，黑暗中，黑瘦的赵淼，那一双眼睛似乎能杀人。
“我……我不是这意思。”他辩解。
何帅继续稳稳地开车。
对于想要离开他的人，他也是不屑于去揣测的，人都是自由来去，既然做不了朋友，何必勉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