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在这儿摆摊遭罪了，风吹日晒的，跟我干吧，我按月给你开工资，旱涝保收，效益好还有提成。”
“啥叫提成？”乔舟抿了下牙上的韭菜叶，眼皮一抬，颇不为意：“你哪个单位的啊？没事过来逗我是不是？”
何帅寻思说自己是爱媛商贸的，还要给他解释何为商贸公司，赵淼正要开口时，何帅指了指市场北门方向：“那边，有个宏远搬家知道不？”
乔舟点头，咧嘴一笑：“你是宏远搬家公司的啊？你们那是费鞋吗？”
何帅忍不住笑起来，乔舟的话有些国王的金扁担的意思。
“不是说费鞋——那个搬家公司是我的，你看我有没有能耐给你个固定工作？”何帅尽量把事情简化了给他解释。
乔舟踢了一脚地上修鞋的锥子：“那你总得说明白让我去干啥？我除了修鞋啥也不会。我有手艺，可不干出大力的活。”
“切，你也没力气可出啊。”赵淼呵呵一笑。
何帅拿起鞋，给乔舟解释自己还有鞋厂，需要一个人帮他设计更好看、更舒服的鞋子。
听何帅说完，乔舟终于咧嘴笑起来：“你说真的啊？你也不像个老大老板啊？大老板哪有穿布鞋的……”
“那这么说你倒是大老板了？”何帅的目光落在他那双精致的手工皮鞋上。
“嘿嘿，瞎说的，瞎说的。那你给我发工资呗？多少钱，我得看看合不合适。”
何帅比出食指：“工资一个月……凑个整儿，一百，不少了吧？”
霎时，旁边几个竖着耳朵的老鞋匠都放下手里的活起身将何帅围住：
“老板，你看看我，我手艺也好啊。”
“老板，我可是跟缊州人学的，都修了三十多年的鞋了……”
“老弟，别看咱是娘们，修鞋手艺一点不比老爷们差，还会给鞋上绣花呢！”
乔舟见状有点着急，狠狠地一跺脚，鞋底的铁掌发出当地一声：“你们干啥啊，人家大老板是冲我来了！”
其实何帅刚才就已经观察过，这几个人里，唯独乔舟工具最多，身后摆放的鞋子也最多，这说明他技术是被大家认可的，否则就凭他跟孩子差不多的脸，咋能在这儿混到饭吃？
推开众人，乔舟拉何帅到自己摊子前，连忙收拾身后的工具：“我去我去，不过我还得再摆几天摊儿……”
赵淼帮他一起收拾：“都这份儿上了，你还要再摆几天？”
乔舟直起腰身，一脸不满意：“人家信得过我把鞋拿来让我修，我这几天不接活，也得等人家来把这几双鞋拿回去。”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做人总的讲信用吧？”
小伙子虽然人有点糙，没想到品质还挺精致，何帅赞许地点头，给了他公司地址：“忙活完了随时可以过来。”
两人离开后，赵淼依旧质疑这样的人能不能胜任，何帅倒是不担心：“咱们要的人才，根本没有现成的，这就像一家人过日子，需要慢慢培养。”
赵淼撇撇嘴：“你倒是说的轻松，不是说给我介绍对象吗，人呢？”
……
褚建国和洪远邦，依旧各执一词，一个催下生产线，一个催他把代工厂安排在粤省灿头。
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何帅不会用东北人的豪爽给任何人机会，在他看来，两人可是各自打着算盘。
褚建国那边，违反合同往南方销售的行为九成是真的；而南方那么大，他那鞋实在没多少，偏偏能被洪远邦碰到，说不定褚建国是进了洪远邦设下的套；
也可能是褚建国主动找的洪远邦，毕竟何帅在褚建国那边用电话跟洪远邦联络过。
为了让真相浮出水面，何帅佯装对这事不上心，办公室的电话都让旁人接，只要是褚建国或者洪远邦，就说他不在公司，什么带孩子出门玩了，跟媳妇看电影之类的，顺口编就是了。
于此同时，何帅喊回在绥芬湖和黑湖口岸晃荡的王豆豆，把这情况一说，让他出趟远门，粤省和保城都跑一趟，把事情弄清楚。
王豆豆嘿嘿一笑：“我算明白了，你是舍不得老婆孩子，往外跑的事净是找我。”
“不乐意？”何帅懒洋洋地挑了挑眉毛。
“哪敢？嘿嘿……”王豆豆狡黠一笑：“这趟回来正好接口岸的新货，接着跑京城。我就喜欢这样的日子，太特么充实了，感觉自己像个大老板。”
单身一人，说走就走，王豆豆找火车站的朋友，没费什么力气就拿到车票，离开之前特意问何帅，要不要买尿不湿回来。
何帅撇撇嘴：“买，当然买，把你能耐地，都会抢答了。”
当然，这是后来小品里的一个梗，王豆豆虽然不知道，但这话倒挺“何帅”的。
小小年纪，有才有魄力，人还豁达幽默，谁能不欣赏呢？
跟何帅见过一面后，乔舟心中也有忐忑，他接下来两天回去摆摊时，其余几个师傅都有些不放心，担心他被人骗，劝他尽快去公司看看，说天下没有掉馅饼的时候。
乔舟被大伙这么一说，心里也着急起来，可偏有两双鞋一直没人来拿，最后还是边上四十岁的大姐好心，让他把鞋放在她的摊子上，让他尽快上岗工作。
她说，如果遇到骗子，乔舟也能早点回来继续老本行，这两天他们一定会把位置给他留着。
这样，第三天下午，乔舟就带着自己修鞋的一整套设备来到公司。
何帅看他自行车后面挂的俩箱子，有些哭笑不得。
乔舟一进何帅办公室，赵淼就闻到一股鸡屎味，差点呕吐出来，何帅虽然也觉得味道在狭小空间里太突兀，作为老板的该有的礼仪，让他还是管理好了表情，只是微微皱眉而已。
“你多久没洗澡了啊？”赵淼捂着鼻子质问。
乔舟拎起自己的衣服闻了又闻，没觉得任何不对，纳闷地回答：“年前才洗的啊！也没啥味啊。”
赵淼拉着乔舟，指了指大旅社方向：“去，赶紧去大旅社洗个澡。”
乔舟不乐意：“我是有技术的，又不是坐办公室的，为啥要我洗澡啊？”
“赶紧去，等会女同志过来，熏吐了你负责啊？”
乔舟尽管八百个不乐意，可是赵淼比他年纪大，气势也强些，便嘟嘟囔囔地往大旅社那边去了。
大旅社附带源县最大的澡堂，还是踏板式的淋浴，源县几乎所有人都在那洗澡。
何帅出门，和赵淼并排站，瞧着乔舟邋邋遢遢地背影。
“去你家把你的衣服拿两套给他。”何帅低头跟赵淼说。
“给他？那我穿啥？”赵淼嘟囔。
“你穿新的呗，尤姨做地又好看又合身。”
赵淼点点头：“得嘞，我这就回去跟我妈说，她要是知道你这么夸她，下礼拜就能做好一身新衣服给嫂子送去。”
何帅笑了下，把车钥匙递给赵淼：“开车回去。”
赵淼其实不必开车回家，但若能开车到自家胡同口，可是非常气派的一件事，街坊邻居要么羡慕要么嫉妒。
何帅这么做，也是有自己考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