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暴跳如雷的恐吓,沈自衡平静极了。
他撒开手。
“你可是做糕点的吗?”
关于这老两口的营生,众人心知肚明,沈自衡这一问未免有点画蛇添足,但林夏却和沈自衡心有戚戚,似乎明白沈自衡接下来会继续说什么。
那老者点点头。
沈自衡又道:“你刚刚的话千真万确吗?”
“是!”
老者掷地有声。
沈自衡嘴角漾出轻柔的笑,“那么,你并未动过他的珍珠?”
“什么珍珠不珍珠,我何尝看到过?”老者拧着头,疾言厉色道:“你能断案就断案,不要问七七八八,这些和本案毫无关联,你这是缓兵之计。”
沈自衡却说:“这些和案件息息相关,且看我证明。”
“且来证明吧,本大人袖手旁观。”
胡三水皱眉。
“准备一盆温开水给我。”他看看皂隶。
皂隶还在犹豫,胡三水已怒喝,“就准备给他,且看他又要做什么。”
须臾,温开水送了过来。
大家踮起脚尖朝远处看,但见沈自衡神色自若靠近桌面,盯着温开水看了看,这才将所谓的银子丢在了里头,众人百思不解,林夏却心知肚明。
“做糕点的,日日不离油水,所以银子下水,自会冒出来斑斑点点的花。”
众人恍然大悟。
几个皂隶定睛一看,果真看到水面上漾出了一层彩虹一般转瞬即逝的油。
那油在水面上闪闪发亮。
紧跟着,沈自衡如法炮制。
让人另外准备了一盆水过来,将珍珠丢在了里头。
滚圆的珍珠落地后,水面居然也漾出了油彩。
这么一来,众人犹如醍醐灌顶。
沈自衡还不满意,健步如飞靠近老者,硬生生将老者的手臂压在了盆子里,那油彩咕噜噜冒了出来,有人啧啧,“哎呀,倒证明出来所以然了,倘若这老人家没拿珍珠看,珍珠怎么可能这样?”
胡三水本以为此案十拿九稳,却哪里知道峰回路转。
他沉吟一下,捻须起身也走到了水盆面前,看到这里,却是哑然失色。
那张老脸犹如被鞭笞过一般,嘴角的肌肉颤抖了起来。
“这,这……”
“已得到证明,你这老翁,我们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算计我们?”
那老者本准备信口雌黄,但见沈自衡眼神冷厉,顿时被那一股扑面而来的压力感吓到了,“我,我……”
他结结巴巴,嘴巴在嗫嚅,但却一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
“你什么你?你受人指使亦或自发陷害,也该让大家看个明白。”
老者不敢隐瞒,哭哭啼啼:“是我见财起意,我小人之心啊我。”
一切处理完毕,众人这才从里头走了出来。
王南坡嗟叹一声,“真是贼喊捉贼,我这一辈子固然穷过,但顺手牵羊的事却从未做过,老天啊!帝京人都这么奸诈狡猾吗?”
“不!”
沈自衡和林夏几乎异口同声,“我们被人盯梢了。”
“什么人?”
“万贯楼!”
两人再次异口同声。
王南坡错愕极了,低低的喃呢,“万贯楼和咱们八竿子打不着,何故陷害算计?”
“当初,”林夏冷笑,凝眸看向王南坡,“我和你不也无冤无仇,你非要挤兑我,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王那坡只感觉进退两难,“那万贯楼在帝京也是百年老字号,咱们势单力薄怎么能和他们抗争?”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沈自衡切齿咬牙,“我本准备息事宁人,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
众人回酒楼,拿了行李后依旧到了船上。
他们的珍珠数量很多,想要找到一个不错的主顾却难上加难。
林夏道:“我有办法了,现在只有将珍珠卖给万贯楼才是最好的打算。”
“人家会要这个?”王南坡诧然。
林夏嘿嘿一笑,“也到了咱们别出机杼的时候了,筛选一下,咱们将珍珠一分为三,次级品我卖给他们,一等品和特等品不着急销售。”
大家很快将剩余的珍珠做了品相上的筛选,所谓次等品也并无明显瑕疵,而是大小以及光色不如一级。
翌日,林夏和沈玥儿来到了万贯楼。
想要见到吴自来,林夏必须编纂一个荒诞不经且耐人寻味的故事,故事中,林夏将自己演绎为一个失去了父母的孤儿,并哭哭啼啼的表示,自己是慕名而来的。
“你们当家的财大气粗,我一个女孩儿家家的初来乍到,带了父母留下的珍珠来碰运气,呜呜呜,就让我见一见吴老爷吧。”
林夏哭的梨花带雨。
这演技完美哄骗过去了一群老江湖。
片刻后,林夏进入宅邸,过荷花池,看到一个白面的青年在喂鱼,家奴告诉林夏这就是他要见的大老爷了。
林夏悲情的渲染了自己的故事,并愿意以低价将父母亲存量的珍珠都抛售出去,以便得到路费回家去。
吴自来瞥视林夏,看她人畜无害,又见沈玥儿也在瓮声瓮气的哭,当即表示愿意和林夏合作。
在帝京,懂珍珠的人寥寥无几。
林夏报出理想价,吴自来让人查验完毕,点了钞票挥手让她去了,从宅邸出来,沈玥儿道:“咱们这价钱似乎也不高。”
“不要着急,很快他们就将珍珠卖给咱们了。”
“哎呀,夏儿姐你这又是几个意思啊?”
向来沈玥儿跟不上林夏那跳跃性的思维。
林夏长叹一声,“人不动我,我不动人,如今是他们先挑衅咱们的,咱们可不能让他们轻松。”
回船后,林夏拿出银子。
王南坡和胡长贵都悚然,“你这个价钱是吃亏了啊。”
“吃亏是福,”林夏漫不经心一笑,“很快你们就知道我是吃亏还是赚钱了。”
夜幕降临之前,苏赫巴鲁坐在甲板上拉马头琴。
马头琴音调苍凉,悠扬,配合了东边雪亮的明月,让人顿生苦意,看林夏站在不远处听音,苏赫巴鲁丢下马头琴,“你这小妮子,今天做了蚀本买卖,怎么办啊?这就回去吗?”
“明天你需要扮演一个草原商户的角色,高价将吴自来手中的珍珠收回来。”
“高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