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看着林聿习武的苏赫巴鲁和俩小家伙,心生感慨。
“有这么一个师父,倒也是三生有幸。”
“他准备走了。”
孙巧云讷讷。
“走?”林夏只感觉胸口压抑,一股气流填塞在里头,那口气不上不下,老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就连苏赫巴鲁都要离我而去了吗?”
看林夏黯然神伤,孙巧云嫣然一笑,安抚,“他离开的原因多种多样,兴许他本就是草原的雄鹰,怎么可能拘束在这一方天地内啊?再说了,苏赫巴鲁说咱们是投机倒把买空卖空,一点不喜欢生意人。”
须臾,苏赫巴鲁进来了。
抓了孙巧云送去的热茶就喝,紧跟着摇头晃脑,让水珠子滚落下来,这才盯着林夏看看,“你来了也好,我还发愁到底去牙行找你还是去衙门找你呢,今时今日我也准备回去了。”
“一路顺风。”林夏行礼,蓦的想到了什么,“欠的债会短时间内还你。”
“这个着急什么呢?”
苏赫巴鲁扬声道:“我去草原就要招兵买马,富国强兵,我是天可汗,自然不能日日和你们一起,那就后会有期了。”
“这就走?”
林夏想不到离别来的这么快。
苏赫巴鲁却坦然的很,“要不是等你过来给你道别,早起就逃之夭夭了,哈哈哈,一想到一望无垠的草原,我这颗心……砰砰砰的。”
孙巧云行礼,“苏大哥,后会有期。”
林夏让人准备马车。
苏赫巴鲁需要带回去的金银珠宝不计其数,压缩装也需要三辆马车,林夏准备推荐一个保镖给他,苏赫巴鲁却一笑,“在东洋大海我无计可施,如今在陆地上,难不成还有人能抢劫了我吗?真是痴人说梦。”
他可在百万军中取上将军首级,这也不是自吹自擂,更不是空穴来风。
既然如此,那就饯别吧。
“以茶代酒了,西出阳关无故人。”
林夏送一杯茶过去。
茶烟袅袅,笼在苏赫巴鲁面上,他一饮而尽,豪气干云。
盯着林夏看看,“前路坎坷,你遇到什么困难,当即让人通知我,随叫随到。”说到这里,丢了茶盏出去,嘭的一声,四分五裂。
“将来,”立夏凝视着苏赫巴鲁,“你要是需要我帮忙,力所能及的我当即就做,就算是难于登天的我也全力以赴。”
“奶奶的,”苏赫巴鲁指了指城阙,“我倒是想要你们当今天子的金銮殿,啊哈哈哈,哈哈哈。”
这自然是玩笑话了。
苏赫巴鲁整顿了东西,握着酒葫芦笑盈盈的离开了。
看车架消失在了氤氲的水雾之中,燕子和橙子望尘而拜。
看燕子垂头丧气,橙子憋着嘴巴准备啼哭,林夏忙凑近,“不准哭!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将来咱们抽时间去看看他,切不可泪流满面,是大孩子了。”
说不准哭,但年岁还小的橙子已哭的稀里哗啦。
林夏急忙伸手擦拭了他那飞流直下的清澈泪水。
驼铃声消失在了耳畔。
孙巧云自然明白林夏的心绪,凑近安抚,“横竖我和你是江湖一担皮,我是不会离开你的,咱们一道儿。”
“好。”
林夏抓着孙巧云的手。
两日后,沈自衡被召到了乾坤殿。
他终于有机会面圣了。
“朕以为,衡城主足智多谋,夫人更是冰雪聪明!所以应该赏赐!”天子斜靠在须弥座上,那双清澈的眼落下锁定在下跪的沈自衡身上。
沈自衡百思不解,好端端的天子为何召见自己?
如他一般的七品芝麻官,在帝京数不胜数,有多一半的人一辈子都没面圣的机会,但今天,他不但面圣了,且还是只身一人到了这威严宏伟的乾坤殿。
看沈自衡蹴鞠不安,今上付之一笑,指了指金碧辉煌的屋子,“未来,衡城主也是能到这里来的,出将入相,名扬四海,寰宇内谁人都将知道你,为你歌功颂德,你是很厉害的。”
“听说你夫人用了不少阳谋阴谋这才将蓝胡子这一群海贼诓骗到了帝京,王将军紧随而至,杀了他们个片甲不留?”
沈自衡抬眸,回答天子的提问,“大约道听途说,不足为信吧,关于此事,臣下一无所知。”
“衡子恒!”站在天子身侧的老太监勃然大怒,快步从金銮殿走向了沈自衡,“你如何这般和天子说话。”
倒是今上,不但不以为意,反而还欣赏的很,“你这老宦官,你知道什么?此人独步江东,器宇轩昂,朕看他不错!你以为都如你们一般趋炎附势吗?”
这话教训的太监哑口无言。
他当即吓坏了,哗啦一下跪在了天子面前。
“万岁爷,是老奴鼠目寸光,管窥蠡测了,老奴该死,老奴该死啊。”说话之间,接二连三的耳光已噼噼啪啪落在了面颊上,顿时一整张脸都浮肿起来。
“退下,让朕和他好好儿聊一聊。”
这殿宇内,除老太监外还有几个护卫。
众护卫都紧张起来,寻常时候,天子是不会宣召臣子的,而在一整个流程进行之中,被召见的臣子会接受各种严苛到变态的检查,甚至于头发以及口腔内都要检查清楚,排除里头藏匿暗器的可能。
但今日不同,天子显然很相信沈自衡。
“可上前。”
沈自衡上前两步,看着杀父仇人。
近距离看向天子,他发觉今上头发虽然白了不少,鬓角上星星点点,但大约是保养的很不错,今上红光满面,一点老年斑都没。
至于那细嫩的手以及白玉一般的脖颈和雪亮的眼,这一切似乎和今上的年龄完全不相符,沈自衡是从战场上出来的,自可判别什么人身上有杀气。
按理说,今上应该杀气腾腾才是。
却哪里知晓,今上不动如山的时候眼神似乎是绝望而空洞的,而当沈自衡靠近的一刹那,今上那眼神里又流淌过无穷尽的心事,视线迷惘,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心酸与无奈。
真是太奇怪了。
“朕很欣赏你。”
沈自衡没说话。
他攥住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