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古色古香的房屋内。
气氛忽然焦灼。
那名白衣的少年,盯着林珏,往后撤退了几步。
随后,忽然从一扇屏风后面,拔出,一把宝剑。
接着,长剑,直取林珏咽喉……
林珏此刻眼角抽搐。
又来?
朱由检,对于用剑砍人,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喜好啊!
林珏本能的侧身,躲避劈砍来的长剑。
随后抬手向着白衣少年的手背一拍。
这一拍用力极大。
林珏甚至能听见“嘎嘣”一声。
白衣少年的手背直接通红,长剑脱手掉落,被林珏另一只手,直接接下。
那白衣少年,怒目圆睁,满眼血红。
“是魏忠贤派你来的?”
“张楚,还不叫人?”
一直守在房门口,带着林珏进入王府的中年,面色一变,扭头就要跑去,叫来家丁护院……
可就在这时。
林珏躬身弯腰,之后双手,把长剑,递还给了白衣少年,并且大声开口。
“信王多虑!”
“魏阉误国,在下怎么可能与其同流合污!在下恨不得,杀之而后快!拔了那魏狗的皮,砍了他的头颅,再挖出他的心肝,看看是黑是红!”
“在下,是来救治信王妃,也是来救治大明朝的!”
白衣少年,先是怔愣了一下,但他还是接过林珏递换的长剑,之后后退了几步,和林珏拉开了一定距离,又大声开口,叫住房门外的中年。
“张楚,停下……”
“回来,关了房门,之后在屋外守着。”
刚刚跑出去没多远的中年,脚步一顿,他挠了挠头,看着屋内的信王和林珏,犹豫了一下,还是跑了回来!
林珏,毕竟是他带进王府的。
要是林珏对信王,真的图谋不轨,他也难辞其咎。
现在的情况好啊!
只是误会一场……对,就是误会一场……
伴随着吱呀一声。
房门,被张楚,从外面关上。
房屋内,林珏也吐出一口浊气。
这个年纪的崇祯皇帝……还真好忽悠啊!
在他面前,骂两句魏忠贤,就能取得他的好感。
不过这也正常。
现如今的朝堂之上,魏忠贤权势滔天,满朝文武,提起魏忠贤的姓名,都大气不敢吱一声,朱由检虽然还是少年郎,但对魏忠贤恨之入骨,又终日活在魏阉阴影之下……到目前为止,也就只有自己,会在朱由检面前,这么痛骂魏忠贤了。
而此刻,朱由检提着宝剑,看着林珏的目光,虽然还有怀疑,但是比之前的杀意盎然,已经缓和了很多。
“你,真不是魏忠贤派来的?那你到底是谁?”
林珏此刻缓缓抬头。
他看着面前,还年轻的朱由检,幽幽开口。
“在下,没什么身份,只是一个心系大明江山社稷的……山野村夫。”
“如今的大明朝,国危若累卵,若是在无人力挽狂澜,怕是要江山社稷不保!”
白衣的朱由检,此刻眯缝着眼睛,盯着林珏。
“魏阉误国!”
林珏眼角抽了抽。
现在的朱由检……
还真是,一心一意的,只想弄死魏忠贤啊!
在现在的他眼里,怕是只要杀了魏忠贤,清楚了朝堂之上的阉党,大明朝,前途就可以一片光明……
林珏心情复杂的喟然一叹。
“信王殿下,在下虽是乡野村夫,不求闻达于诸侯,但也读过些许诗书,对如今江山社稷,有所感慨,不知可否说于信王殿下?”
一身白衣的少年朱由检,微微眯眼。
“江山社稷,为何要讲与我这个闲散王爷,你要是真有治国良策,我可想办法,像陛下引荐。”
林珏微微抬起眼皮。
他盯着朱由检,幽幽的开口。
“陛下如今龙体抱恙,有油尽灯枯之势……而信王殿下,或许,可为尧舜……”
这一刻,房间里的气氛,诡异到了极致。
白衣少年,瞪大了双眼,浑身上下的汗毛耸立。
他对面的青衫青年,则面色冷峻,眼皮半垂,只是静默的盯着少年朱由检。
一双眼瞳,似乎要把对面的少年,看穿!
朱由检,此刻,攥紧了手里的长剑,幽幽开口。
“你刚刚说的话,大不敬!”
林珏则轻蔑的笑了笑。
“此话,又不是我说的……”
朱由检,身体一僵,看着林珏的表情,已经带着些许的恐惧。
两日以前……当今圣上,他的皇兄,天启皇帝,召他入宫,那位和自己关系亲昵的皇兄,当时躺在病榻上,对他亲口说:“吾弟当为尧舜……”
他懂这句话的意思。
但就是这句话,让他……寝食难安!
那皇帝的位置,真的……轮得到他去做吗?
魏阉,在朝堂之上,只手遮天,又霍乱后宫。
他真的会让自己继位吗?他惴惴不安,已经两日,不敢离开王府半步。
而林珏瞥了一眼朱由检的表情,继续幽幽开口。
“魏阉确实是大明朝的一大毒瘤!”
“但大明症结不全在此!”
林珏的声音顿了一下,而与此同时,朱由检也抬起了头。
林珏的声音则继续传来……
“古往今来,治理国家,便是治理官吏,而吏治的状态,不过几个层次……”
“第一层次,大家都想贪,但是风气向好,有人在强力监察,贪有风险,不值。腐败,也只敢在于无关于白纸黑字之外部分,轻微违反一些条例。这就算是大治!”
“第二层次,大家都想贪,大部分人都在贪,但是都知道贪不对,不敢明提,朝堂上下,还算是正常运转,有人若明触律法,也会被收押惩治!”
“第三层次,大家都想贪,大家都在贪,大家都觉得贪就贪了无所谓,敢明提,无数陋规弊例堂而皇之存在……但是,贪归贪,不能误事,你可以贪了赈灾银粮,可以疯狂往粮食袋里面掺沙子,但是你一定不能让当地起民变……这已是乱世……”
少年的朱由检此刻已经皱起了眉头……
但林珏声音没有停歇……
“至于现如今的大明朝……已经在第四个层次!大家都想贪,大家都在贪,无数骇人听闻的陋规弊例堂而皇之的存在!”
“大明的漕运,嘉靖年间就敢把路上“漂没”掉七成直接报账!”
“大明的税负,什么斛面火耗鼠耗从来就是正赋的四倍以上!”
“大明的军户,数量中八成都是将官们的农奴,衣着褴褛形同乞丐,根本不可能用于作战!”
“大明的官僚,无下限一样给自己减税,依例只能减十石的他们能堂而皇之减出一百石五百石,自己减就算了还让七姑姑八大姨的地算自己头上,一起减!”
“大明的军饷,在京城时走账调拨时就能被户部兵部依照各种惯例直接扣走三成,最终被层层截流发到军士手里的,十不存一。”
“大明朝堂上下,满朝为贼……这就是如今的大明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