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建业跑了趟空。
苏文强上门的时候他们躲着没见，苏文强走了以后直接躲了出去，生怕到时候要掏钱给老娘看病。
苏建业气得在两兄弟门前破口大骂。
另一头，赵桂花终于艰难地睁开了眼皮。
苏文民发现后叫来护士帮忙照顾，然后赶紧找地方打了个电话回家。
下里村只有小卖部装了电话。小卖部的陶大娘接到电话，连忙叫自己小孙子去报信。
苏建业知道自己老娘醒了，也懒得去找那两个没良心的兄弟，重又回了医院。
赵桂花气若游丝，手脚无法动弹，只有眼珠子能缓慢地转两下。
干瘪的嘴唇开合，却没有声音发出来，赵桂花不断重复着“老大”这两个字。
苏建业蹲在病床前，握住了老娘的手，“娘，大哥有事今天来不了，过两天再来看你。”
人都要死了，没必要说实话让老娘伤心。
赵桂花嗫嚅的嘴唇停了下来，呆呆的，要不是胸口还有些起伏，简直跟死了一样。
半晌，赵桂花的手指动了动。
“娘！”苏建业感受到老娘轻微的动作，把耳朵凑过去，“你说，是不是渴了，还是饿了？”
赵桂花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抓住儿子的手，抬起脖子，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声音：“床，床！”
“床怎么了？是不是床不舒服？”苏建业一边追问，一边看向老娘躺着的病床。
“床底下，给你！”赵桂花落到松软的枕头上，脸上又有了神采，说话也轻松起来，“老二，娘对不起小月，也对不起你。”
“娘，你说什么呢！”苏建业感觉到自己手里那只枯瘦的手渐渐松开，慌张道,“娘，你等等，老大马上就来！”
赵桂花笑了笑。她知道老二是兄弟三个里头最好的，这时候还在骗她呢。
她知道，老大不会来了，老三也不会来了。
她不等了。
赵桂花合上眼皮，没了呼吸。
“娘！”苏建业声嘶力竭地哭喊出声。
苏文强三兄弟在苏建业身后也忍不住掉眼泪。
虽然奶奶对他们一家并不怎样，他们对奶奶也没有什么感情，但血缘羁绊没办法斩断。
赵秀秀在家做饭，她蒸了几个馍馍，熬了点好消化的粥打算送去医院。
陶大娘的小孙子过来报信，说婆婆死了的时候，她愣在原地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早上才把人送去了医院，怎么还没到中午就走了呢？
人死了，原本对婆婆的那点仇啊怨啊也跟着走了。
叹息一声，赵秀秀把篮子里的吃的又拿了出来。
苏建业给赵桂花办了丧事。
丧礼上，苏建华和苏建清终于出现了。
痛哭流涕地冲进苏建业家里，跪倒在赵桂花的尸体前，比赛着谁哭的声音更大。
苏建业冷冷看着自己的两个兄弟做戏，不发一言。
苏建华哭完了，特意走到苏建业跟前假惺惺地解释：“建业，是我不孝，娘死前都没见上最后一面，早知道我就不该接那个活儿！”
这就急着给自己找理由开脱了。
苏建清也不哭了，爬起来恶人先告状道：“二哥，我就在丈母娘家。你没在我家里头找着人，怎么就不去我丈母娘家看一眼呢？害的我连娘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苏建业语气十分平静，手指指着门外，“你们拜完就走吧，娘在天之灵看着，你们做过什么她都知道，别在这里说些没用。”
苏建华皱眉：“我是长子，咱娘的丧事没有谁都不能没有我！”
“娘最喜欢我，我也不能走！”苏建清在旁边喊道。
前头那些都可以找理由搪塞过去，可要是自己亲娘的丧礼都不在，那后半辈子都要被父老乡亲戳脊梁骨。
苏建业闭了闭眼睛，回想起老娘死前喊老大的样子，最后哑着嗓子说道：“我可以让你们留下来，不过有些话你们最好不要再说。”
苏建华和苏建清心虚想要辩驳，看见苏建业眼里的狠色又识趣地咽回了肚子。
丧礼过后，李汉军上门跟苏建业说他娘之前住的老房子大队要收回来，让他把他娘的东西收拾收拾。
赵桂花被赶出来的时候，毛小慧就扔了两件破衣裳给她，后来老屋里的东西都是苏建业慢慢给添置的，其实都是一些生活必需品，这么多年用下来也半旧不新的了。
“按理我该去找建华，可他总说自己忙。这屋里头的东西是你给桂花婶子买的，她病了也是你送去的医院，回来又是你给办的丧事。”李汉军拍拍苏建业的肩膀，“这么多年你也不容易，你是个孝子，该做的你都做了，也别太难过。”
苏建业点点头，“村长，我知道，我下午下了工就去，今天就把房子空出来，绝不给队里添麻烦。”
李汉军连忙说道：“这个不急，我就是提前跟你说一声，你空出来了也没人要住进去，慢慢来！”
事情并不像李汉军说的那样，这几天村子里都已经有人在说苏家几个兄弟肯定是想把那间破房子给占了，不然怎么一直不把死人的东西搬出去。
苏建业也有所耳闻，不过他排行第二，这事没有他去干的道理。
他以为这点事苏建华总是要做的，却没想到自己还是高估了他这个大哥的良心。
当天下工后，苏建业一家去了老屋，把赵桂花的衣服被子抱出来烧了，一些旧家具也都劈成了柴火。
苏文民四下搜寻着还有没有漏掉的东西，眼睛瞟到床底，本能觉得有点不大对劲。
他俯下身，仔细看了看。
床下是用转头垒起来的土炕，有块砖头跟周围的不大一样，特别的……干净？
他想到奶死前跟他爸说的话。
当时他们都没明白奶说的“床”是什么意思，现在看着这块砖，苏文民一边想着不会吧，一边伸手去扣。
还真能扣得动，就是费劲，这砖好像特别沉。
好不容易把砖扣下来，苏文民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怎么都没看出什么名堂。
“小妹，小妹！”苏文民第一反应就是求助家里最聪明的小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