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君！”
人们在此刻惊呼出声。
片刻之后，原地暗淡的光影闪了闪，虚影再度出现，但明显能看出已然极为虚弱。
“师尊，不渡了可好？”
大商气运金龙归位，此刻冲着道场方向开口，出口的是慕千羽的声音。
慕千羽早已与北辰夜互许终身，叫声师尊也是情理之中，她是真有心要帮忙了。
虽然她知道老人家大概率不会答应。
他若是会退缩，可能也不会选择迎难而上了。
道君虚影一直以来都是闭着眼睛，此刻听到慕千羽的声音，缓缓睁开了双目，冲着那方向慈祥的笑了笑。
“娃娃，师尊无能，先走一步了。”道君虚弱的声音却温和：“这天下交给你和夜儿了，师尊相信你们可以做到的。”
慕千羽知道老人家说的做到是指什么，当即肃然对着那方向深深行躬身行礼，金龙也在同时开口：“晚辈必当竭尽全力。”
老人家笑了笑，再次闭上了眼睛。
圣地与众仙门瞠目，原来道君是认可慕千羽的，此前北辰夜做的一切并非全出自他个人主张。
可道君怎会选一个注定反叛天道的人做道场未来的主母？
一刻钟后，第二十四道天雷落下，道君虚影消失了片刻之后再度出现，仍在坚持。
半刻钟后，第二十五道。
间隔时间越来越短，天劫强度越来越高，道君显然是无法度过，然而他一直不肯轻易散去。
他在支撑，或许这支撑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令世人看到一丝可能，一点光明的未来。
“轰隆！”
第二十六道天劫冲刷而下，这次道君虚影半晌未曾出现。
一刻钟后，道场落魂钟响彻整个神州大陆。
落魂一响，便意味着道场重要人物的陨落，不同地位的人响不同的次数。
而这次，整整九声，乃是道君身亡。
人们神魂跟着那声音飘远，仿佛顷刻之间就要被击散在山谷之中。
很快，天地之间乌云尽数消散，可明明万里无云却又下起雨来。
人们伸手，雨水打在手上，呈现的是血红之色。
大功德之人去世，天地同悲。
短短几年的时间，天下人经历了两次这般悲怆的时刻，一次是祖佛圆寂，一次是道君渡劫失败。
而这一次带来的悲伤还要甚过上次，因为道君是唯一的希望，如今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
仿佛飞升便是一场童话，是根本做不到的一个传说。
一旦结果注定虚无，过程也就变得毫无意义了，他们诚心修行最终又能得到什么？
天地之间皆是泣声，可有些泣声逐渐变了味道，有些人在边哭边笑，有些人干脆便是苍凉大笑。
哭的道君，笑的是自己。
几百年修行求道，历经千难万险，到头来得到的确实希望的破灭，他们追寻的东西可能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慕千羽站在高处，渐渐被泣声包围，她亲眼看到一些人眼里顿时便没有了光，哭哭笑笑，甚是疯癫。
她渐渐明白道君的苦心了。
道君想救世，而救世只能开天辟地，可他守护了一辈子的天道，做了一辈子卫道者，若是公然支持她逆天而行便是对不住自己的师承与信仰。
他不想也不能背负这些，所以死大概是他最好的选择，既是归路也是为世人鸣警钟。
渡劫飞仙注定是一场空，即便功德如他也做不到。
那么摆在世人面前的便只有一条路了。
老人家是在以自己的死为她铺路，他早便想好了要这样做，想来北辰夜也是清楚的。
她看着天边的夕阳，红色的雨滴穿过夕阳落下，她只觉自己心思从未这般沉重过。
原本她只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能活下去，可现在她肩负起了道君的希望，甚至可以说，她是近百年这片大陆所有修行者唯一的希望。
有能力的开天辟地的唯有一朝天子，而百年是否能再出一个能承载天地气运的超品灵根之人也是未知之数。
正在她有些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的时候，她空间中一直带着的锦囊忽然飘了起来，散发出金色佛光。
她一怔，这东西她差不多已经忘记了，当初祖佛圆寂她是在的，这锦囊是祖佛通过蓝伽之手交给她的，说是关键的时刻便能派上用场。
金光飞到天际，渐渐炽烈的光芒比夕阳更夺人眼球。
金光之中，渐渐幻化出祖佛的虚影来，与蓝伽佛陀胖胖的形象不同，祖佛是近乎枯槁的面容，可佛性使然，仍令人看起来会感觉他慈眉善目。
“参拜祖佛。”众生对着这方向行礼。
“佛陀，这是？”沧澜圣主不解的问。
“圣主，贫僧说过，西部佛域的归属贫僧也只是听命行事，听的便是师尊的命。”蓝伽单手立在胸前，对着祖佛的方向道佛号：“阿弥陀佛。”
“祖佛早有遗言？”
圣地仙门听到这话都是没想到，这锦囊带在慕千羽身上，那八成就是……认可她了？
金光之中，祖佛虚影第一眼并没有看向行礼的慕千羽，而是看向道场方向，眼露伤怀：“老伙计，你也终究是选了这条路，你我相识一场，当真默契。”
天降红雨，不必外人阐述，他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时候了。”祖佛呢喃了一声才看向慕千羽，道：“帝君，贫僧将佛域托付于你，望你渡众生脱离苦海，阿弥陀佛。”
慕千羽在祖佛出现的一刻就白了蓝伽之前说的话，这事做主的另有其人，原来这谜语一直就在她的身上。
“晚辈必当竭尽全力。”慕千羽单手立于胸前，内心也是感慨万千。
这句话她一日说了两次，一次比一次压力大。
原来不止是道君用死为她铺路，祖佛那边也对她寄予厚望。
“蓝伽，依命行事。”祖佛最后一眼是看向与几位圣主站在一起的蓝伽佛陀。
“是，师尊。”蓝伽行礼，面上并无悲伤之色，只有深深的缅怀。
他佛性很高，只是难免还有一些人之常情。
祖佛欣慰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得意徒儿，光芒渐渐暗淡了下去，那锦囊也化于天地之间，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