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在清晨时分,李照一大早就来到了擂台,发现了方傲君比自己更早来到了这里。
她换上了一袭女装,盘腿而坐,膝上横剑。
灰蒙蒙的天空下,远处射来一线晨曦的金光,光芒从方傲君的身后凸显出来,像是她的点缀。
那微微亮金的色彩下,她整个人如同天上的仙女,一头瀑布般的青丝,白衣如雪,五官精致,柳眉、杏眼、琼鼻、樱唇,浑然天成,找不出一丝一号的瑕疵。
她盘坐在原地,长长的裙摆扩散开来,像是一圈一圈的水波,更显柔媚之至。
周围三三两两的早来者,都露出被惊艳到的神色。
张萱也在其中一列,都忍不住露出了自惭形秽的表情。
方傲君百年难得一见,竟然以女装示人,居然全去了平日的潇洒英气,只留下一派清幽冷傲。
在台下,有一众白衣女子,也都露出了钦慕的神色。
李照上了台子,站在与方傲君对立的位置,也不说话,神情呆呆愣愣,好像处于另一个世界。
过不多久,人群之中又传来了一阵躁动。
“小佛王来了!”
李照转过头去,只见远处,一个身穿白色僧袍,五官俊朗,神情洒逸的青年,漫步走来。正是小佛王真性,他面带微笑漫步而来,胸前挂着十八颗佛珠,颗颗圆润,尽显一派高僧的风范。
他朝着李照点头微笑,然后便自顾自找了个位置坐下。
然后他转过头去,看向方傲君,一开口,身上那股出尘之意,立刻被破坏殆尽,“方小妞,你快投降吧,如果你胜了,佛爷我就预定冠军了。如果是李道兄陪我一陪,这才叫扑朔迷离呢。”
旁人一瞬间,从真性的话语之中,听出了两层意思。
一层意思是,方傲君不是没有战胜李照的可能性,即使是真性也无法判断出他们的胜负。
第二层意思是,方傲君如果战胜了李照,那么就注定不是真性的对手,而李照战胜了方傲君,那接下来的对战才是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也就是说,方傲君本身是不如道君佛王的,但凭借着“藏剑法”爆发出来的力量,却还是有机会战胜后两者的。
方傲君却只是微微一笑。
“你给我闭嘴,死光头。”她看也不看真性,只是直勾勾看向李照,双眼内有火焰萌发,“现在没你说话的份儿,这是我和李照的战场。你难道以为,一个女孩子的心里,能藏下两个男人之多吗?我已经将你抛之脑后了,满心满口只有李照。”
真性愣了一愣,然后哈哈大笑,“好啊,好。你若果真能忘掉我给你的失败,全身心投入这一战中,或许战而胜之,真能够完成突破,给佛爷一些惊喜了。李照,你听到没有,这娘们儿要将你我一网打尽咧!”
李照想了想,“你们不要乱说,我不是李照,我是李华。”
他还记着自己的“人设”呢。
方傲君和真性两个,你一言我一句,都在放狠话,可他却好像根本不需要这些东西,着眼于一些乱七八糟的地方。其实在场的哪个人不知道他的身份呢?
方傲君听来,忍不住莞尔一笑,“你倒是比那讨厌的和尚要可爱一些。”
“额……”李照眨眨眼睛,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想了一会儿觉得要客气一下,“你也是。”
方傲君点头道,“我当然是,我当然是最可爱的那一个了。”
在她的身后,一大群白衣女子跟着叫嚷起来,“没错没错,姑娘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女孩子了。”
“师傅,依我看来,她只能算漂亮罢了,称不上可爱。”这时候,擂台之下的张萱悄悄跟身旁的玉阳子说,“光是这个擂台里,比她可爱的都大有人在,你说是不是?”
她一边说,一边眼睛放光,满怀期待。
“……”
玉阳子摸着自己的胡子,沉吟片刻,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身份该不该谈论这种话题,最终还是顶不住爱徒的目光,有些干巴巴地说,“没、没错,萱儿你就比她可爱,哈哈哈。”
“哎呀,师傅,老不修。”张萱双手捂住脸,好像羞红了脸,又好像是笑烂了脸。
这时候,方傲君已经收敛了笑容,眼观鼻鼻观心,手上轻轻抚摸着膝盖上的长剑,好像与之在建立着某种无形而又切实的联系。
另一边,李照还是那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背负双手,抬头看天。
边上的真性则不知道什么时候,伸手抓了一只蝴蝶,握在手中然后松开,蝴蝶居然也不飞走,而是扑闪着翅膀,在他掌心起落回旋。而他也静静盯着这只蝴蝶,好像这只蝴蝶都比场上的比武要好看许多。
在场的人都能感觉到,三个人之间,形成了某种奇特的联系,每一个人看似在做自己的事情,实际上都在关注着对方,牵一发而动全身。
“师傅,你觉得这场比武,谁会胜利?”张萱忽然问。
“单纯以实力来说,李照和真性,这两个人都比贫道更有资格称之为‘第六宗’。”玉阳子道,“年轻一辈里,这两个人都是翘楚,是绝顶中的绝顶,巅峰中的巅峰。方姑娘虽然厉害,但也不如他们,不过她的‘藏剑法’是以近日来打败的所有强敌积蓄气势,我也不知道她能爆发出多强的力量,这一场也未必没有胜利的机会。”
“哦,这么厉害啊?那方傲君和陈傲然相比,则何如?”张萱又问。
“这两个人是水平相若的,陈傲然看似被李照一击击败,实际上是他认识到了李照的强大,必须孤注一掷才能取胜,所以主动出击。当时如果他能赢,就是他一招击败李照了。”
玉阳子想了一想,“道君佛王相若,陈傲然方傲君相若,再之后嘛,应该就是俞秀和姚天狼这两人……至于我和尚公公,我们俩处于陈傲然方傲君这个阶段,其实这已经是大众眼中先天高手的极限,都开始思考进军宗师的可行性了,至于佛王道君两人,则已经算是异数了。”
张萱点点头,她没问自己和张明珏处于什么位置,同为先天高手,其中的差距太大太大,不问自明。
在这说话的功夫,天色慢慢放明,越来越多的人围拢过来,将这一处擂台弄得水泄不通。
终于,方圆城的裁判也将将到来。
那人正是方家的管事,以“一鹤冲天腾云式”闻名于江湖的大盗徐暮山。他一过来,就朝着方傲君露出鼓励的笑容,而看向李照的时候,笑容则一下子消失了。
“徐叔。”方傲君朝着此人点了点头,然后便站了起来。
“方傲君对李华。”徐暮山大喝一声,“开始!”
全场精神一震。
有人似乎想要窃窃私语两句,却都莫名其妙不敢说话。
因为剑气已经弥漫整个会场。
方傲君一站起来,整个人就真如她刚才所说,满心都是李照这一个男子。她看着李照,盯着李照,瞪着李照,审视着李照,身上一丝一缕的剑气四溢开来。
她的心已经装不下其他任何东西了。
沧浪一声,方傲君不言不语,直接拔出了手中长剑。一道雪亮亮、青幽幽的光芒,出现在众人的眼中,随着方傲君的手腕轻轻转动,上下翻飞。
嘶嘶嘶——也没见她怎么用力,只是轻轻划过半空,剑锋竟然都好像是切断了空气一般,发出轻飘飘的呼声。
咔,然后她就丢掉了手中的剑鞘。
丢掉剑鞘,意味着一剑拔出,再没有了任何回旋的余地。
她身上的剑气,更在这一个动作之间,暴涨了数倍有余。一股一股锐利的气息,刺向离得擂台近一些的人,令他们觉得浑身上下都是针扎一般的痛楚。
人群悄然之间,竟然都被方傲君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剑气,给逼得退开了一些。
李照则面色不改,朝着方傲君点点头,“来吧。”
方傲君也不客套,微微一笑,仿佛和李照有一种无言间的默契一般,提剑就走上前来。
旁人看在眼中,一时之间,只觉得这两个人好像是相识多年,甚至说是情侣都不为过。因为他们言谈颦笑之间,都仿佛无需说话,就知道彼此的心意。
几个白衣女子看在眼中,都对视起来,莫名其妙升起一股醋意。
方傲君提剑上前,越走越快,几步功夫,一个呼吸之间,就来到了李照面前。
蹭——
忽然一下,一道白光闪过,好似雷霆一般。只见方傲君一剑而起,刺向了李照的右眼。
这一剑快到了极致,好像是一剑起时便是落时,拔剑的一瞬间就到了李照的面门,中间没有半点过程,完全是拔剑和落剑这两个画面拼凑出来的。
但李照动作更快,豁然间缩肩,歪头,侧身,进步。
一抬左手,手成虎爪,五指苍劲,抓向了方傲君持剑的手腕。
同时一跺脚,背脊鼓动,另一只手握成拳头从右边挥出,大地震颤之中,有骨骼连串噼里啪啦的剧烈响动,仿佛行云布雨的恶龙长吟,汹涌而出,天下间无人能挡。
现在的李照,将龙孽虎煞运用得愈加成熟,左手虎爪,右手龙拳,简直浑然天成。
“好强!”
方傲君瞳孔一缩,两个人尚未接触,她的剑气就和李照的真罡一碰。
刹那之间,方傲君觉得自己就好像是撞上了一道雷霆。
李照的真罡,是用内力作为载体,但其中蕴含的力量,全都是物理性质的,纯粹的动能。他的每一根肌肉纤维,每一截骨骼,每一颗细胞,都在这一颗齐整地爆发出了同样的力量,那种力量之大,真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哪里是方傲君所能抵挡。
方傲君一时受挫,立刻横生变化。
她忽然之间,脚踏步伐,手挽剑花,整个人身子一缩,像是一只猿猴一般弓身而下,双腿盘折,整个人如坐在一座莲花上,祥和无比。
剑横在她的面前,与眼平齐,眼光自下而上,与剑光相融汇。
手腕一动。
噌!
刹那间,似乎有一道光自下而上,射向李照的面门。李照一仰头,面门一凉,几缕发丝落下。
光落在半空,还原为一柄剑。
剑在方傲君手中。
“可惜。”
方傲君叹一口气。
她刚才的杀招,乃是模仿传奇故事中《白猿公》所演化而来,白猿公所传的不是人间剑法,而是仙家剑术。人在家中下棋品茗,悬挂在墙壁上的剑自行飞出,朝发夕回,剑柄上已经悬挂着仇家的人头。
这一招也有这样的爆发力,借助猿猴弓身曲腰,弹射而起的一股力量,一剑回返,如同剑自飞出,一掠而去,杀人如吃饭喝水。
可惜的是,李照的反应太快,居然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还能够反应过来。一般的先天高手,即使是玉阳子、尚公公之流,在刚才这一下里面,绝对已经落败。
但这一招躲归躲过了,李照终究还是后退两步,动作之间,有了滞碍。
方傲君立刻追击,身如惊燕而起,刷刷两剑,剑光起落,点点烁烁,刺向李照的身体要害。
她满以为这一下,就算不能够致胜,也能够持续压制李照,逐渐取得上风。
但没想到的是,李照双手一抬,龙行虎步,居然不退反进!
他的双手一捉一探,以精妙的力量,居然贴着剑锋动作,好像是一条蛇缠身游动,一瞬间来到了剑柄部分,手成虎爪,再扣向方傲君的手腕。
这一下变化,方傲君瞪大了眼睛,心中大叫“不可能”。
要知道,她的剑气强盛,宝剑本身也是天下至宝,就算是一般的大宗师也不敢承受她的攻击。
李照自然也抵挡不过,但他居然以一种金蛇缠丝的手法,贴着剑锋的侧面运动,几乎是时时刻刻都要与剑锋碰撞,却又始终没有碰到。
有一下碰到的话,方傲君手腕一颤,无声无息之间,李照的手指起码就要掉下来四根。
结果,李照硬是在整个过程,没有碰到剑锋一下。
这就相当于是,手上抹了一层汽油然后去烤烧烤一样,居然还给李照烤成功了。
连方傲君也不得不在心里称赞一句:艺高人胆大。
其实,这一下金蛇缠丝的手法,乃是龙孽之变化。龙形本来也就是蛇形的一种变化,一条龙在半空之中游行晃动的姿态,就是取自于现实中的蛇在草丛里的形态,所以这一招也称得上是“游龙式”。
这几招变化之快,就在刹那之间:先是方傲君抬手出剑,李照以虎爪龙拳反击,方傲君再用“白猿飞剑式”缩身飞起一剑,化解并且取得上风,接着方傲君再乘胜追击,却被李照用“游龙式”变“虎爪”反扣住手腕。
一系列变化,一眨眼就完成了,惊心动魄到了极点。
现在的旁观者,基本没有弱小者存在,都是一些江湖上有名望、有身份、有底蕴的人物。
像是陶望舒和侯辛,都在人群之中,他们看到这三招两市间的比斗,都一时间心里发寒,才明白李照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放了多大的水。
这些人,也就在这几招之间,把两个人一些关键的地方都看得明白了:一方面,李照的“内力”“招式”“意志”等等地方,都胜过方傲君,也超过了正常先天境界的范畴,按说方傲君和李照相比,是绝对没得打的;但另一方面,方傲君以“藏剑法”积蓄良久的剑气,也绝对是锋利无匹、锐利难当。
如果在其他日子,李照可以硬抗她的剑法,轻易间就能升过方傲君,但今天绝对不行。
所以,两人争斗的要点,就在这柄剑上。
如果李照能够夺下方傲君手中宝剑,方傲君不战自败。但另一方面,李照每一次冒险夺剑的过程中,都犹如是将自己的肉身,送到方傲君的手中,一旦有所失误,立刻就要被切下一些零件,也是危险无比的。
但现在,李照似乎就要成功了,他的五指一扣,距离方傲君的指掌,不过半寸距离。
呼啦一下,凌厉的劲风打了过去,炸在方傲君的肌肤上,直打得泛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忽然之间,方傲君的五指中拇指、食指、中指、无名指都松开了,只用一根小指勾着剑柄,向上轻轻一提。
然后她整个人撤身而去。
李照的虎爪,抓了一个空。
她这一撤身,就好像是一只麻雀,一下子缩身而去,藏匿在了剑锋之后。
李照再想追击,却发现那宝剑借着最后小指的力量,呼啦啦,竟然在半空中纵向旋转起来,令自己难以进犯。忽地方傲君一伸手,便精准地握住长剑,剑尖微微颤抖,仍然是指向自己。
她再是微微一笑,“你别想这么快抛开我,我很难缠的。”
“难缠?”
李照笑了笑,忽然大喝一声,“煞!”
方傲君笑容一僵,头皮发麻。
她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几经纠缠,现在的李照距离自己太近了。
这个小道君的武功不知道怎样练成的,体魄之强大,简直比大宗师还要怪物,而他的声打之术,运用这怪物一般体魄的五脏六腑的力量,同样是名誉江湖的!
这一声“煞”,从李照的口中喷吐而出,好像是一道闷雷,酝酿了千百年,就等着今日惊炸而起,滚滚而来。
刹那之间,方傲君的脑子被炸得一片空白,浑身上下都难受得要死。
也就在这个时候,李照再次抢攻,他的目标仍然是那柄长剑。
方傲君双手酥软,脑子混沌,难以反击,但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居然还有办法。
她足尖一点,人如仙鹤抖翎,便向后仰飞数十步。
一鹤冲天腾云式。
裁判席上,徐暮山面露欣慰的笑容。
可下一瞬间,他的笑容立刻消失。
李照踏出一步,竟然也是仙鹤抖翎,“一鹤冲天腾云式”——不,徐暮山仔细一看,发现同为仙鹤抖翎,这一招运用之妙,居然别有洞天!
“是呼吸!?”徐暮山目光一动,“他是以呼吸带动身法,呼吸悠长,如同鹤饮。这一式轻功,其实并不依赖内功高低,而是纯粹属于身体的力量!”
其实,李照这并不算是轻功,而算是步法。
在气血武道之中,根本没有轻功这个概念。
但在他见神不坏变态级别的体魄下,这一步踏出,也是数十来步的距离,不输给方傲君的“一鹤冲天腾云式”。
眼看李照穷追不舍,使得自己迫近了擂台的边缘,方傲君忽然又是一变。
她猛力一踏,凌空而起。
在这一瞬间,方傲君的双手,都忽然大大地张起来,好像在忽然间变成了两只翅膀,舒展、张扬、腾飞起来。
狂风哗啦哗啦,从她的双臂之间,呼啸而去。她凌空一叱,双手持剑,手中的剑似乎也一下子涨大许多,变成了一柄垂天之云,其中酝酿着轰雷。
大鹏展翅恨天高。
一股凶悍凌厉的气势,朝着李照扑面而来。
……
而在这一刻,远处的高楼上,三个人正在交谈。
其中两个人坐着,一个人站着。
“有点意思,此女的武功,走上了和她父亲不一样的道路。”一个人双目放光,咧嘴狂笑,“好了不起的女人,她该是天底下最强的女人了,真不知道谁有幸运,能够娶她回家。”
这说话的人,赫然是王无法。
随着李照四强确定,真性报告消息,他也已经悄悄入得城中。
“不,这样的女人,不是别人娶她,而是她娶别人。”另一个坐着的人说,“连方希然也没办法让她臣服,这个世界也没有能够让她臣服的男人了。傲然和阿秀,都比不上此女。”
这个人大约四十年岁,身穿布衣,一双浓眉大眼,英俊无暇的面容上,带有一种脱离世间红尘,宛若天道审视俗世的神情。他的腰间有一柄刀,却是一柄木刀。
而在他的身后,则站着前几日败在李照手中的俞秀。
“师尊,你说师兄也就罢了,他的岁月刀和你的光阴刀如出一辙,但我的镜湖小刀,却是自我思索,别具一格的。”俞秀神色消沉,但此时此刻,仍然忍不住反驳道,“我也并没有活在你的阴影之下。”
他口称师尊,这个腰佩木刀的人,身份自然是不言自明。
光阴刀,杜长生!
“不,你所谓的别具一格,只是一种小的东西,没有从根本上反驳我的道路,你不过是在我的道路之中,寻找到自己的道路而已。”
杜长生摇头道,“你甚至不如你的师兄,傲然岂能不知岁月光阴之相似?他仍走着这条路,并且与我之道路相似而不同,在相同的道路下走出不同的自我,这反而比你更难。他与我是小同大异,你与我是大同小异。至于方傲君和方希然,则是更上一层楼,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相同的地方。”
王无法接着说,“自刚才,此女一下子变化了几种身法,你可知道?先是惊燕,后来是麻雀,再后来是仙鹤,接着就是大鹏,其实这些东西,都是武学最原来的‘原型’。事实上,她的剑法也是这样,乃是追根溯源,寻找到了白猿公的传奇。”
俞秀听着听着,忽然有所明悟,若有所思。
他也知道一些方希然的武功底细。
方希然是以绝对的自我意志,统合世间的一切要素,将其归纳到了武道之中。拳掌指腿、刀枪剑棍、气、势,都成了武道中的一员。
武道对方希然而言,就好像是一个滤镜,他将这个滤镜套给整个世界,看到的无处不是武。
武道神圣而崇高,统领一切。
武道是神,方希然就是神的大祭司。
可方傲君却知道,这个世界不可能什么都是武道。
武道不可能这么神圣,也根本没有什么崇高,最初的武道也一定是某种很粗劣,很卑微的东西。
她认为,方希然就是认为武道是某种神圣而崇高的东西,才会变成这样一个无法给予自己爱的父亲。要打败这样一个父亲,一定需要先在自己的心底,将武道的神圣给打破。
什么剑法剑术?那不过是白猿挥舞树枝罢了。
什么轻功身法?那不过是飞禽自然行止罢了。
方希然的武道,落于文明之后,江湖军阵文人皇帝。
方傲君的武道,却在文明之前,飞禽走兽万物始生。
老东西,你所说的那些武道,全都是错,错,错,错,错无可错!大错特错!错到了极致!
你错就错在生下了我!
——那就让我来教你,真正的武学是什么!
这是方傲君藏在心里多年,无时无刻不想对方希然所说,但又从未对方希然所说的话语。
而现在,她秉持着这股意志,朝着李照挥剑。
李照忽然感受到了什么,在生死之间,他竟然歪头朝着边上一看,人群之中有一双熟悉的眼睛,看向了这边。
“方希然,你在那边吗?”他笑了笑,“放心,我不会杀她的。”
李照一抬手,挺脊椎,抱臀胯,嗡嗡嗡,体内气血涌动,气流蒸腾,整个人好似一下子成了个大丹炉,什么龙孽虎煞,动静阴阳,全数投入体内,运起一股玄玄火,烧尽龙虎后天意。
龙虎道九宫五雷天心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