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
沈如织面色微冷，眸间忧愁如同化不开的浓墨。
史若音瞧在眼里，急在心里。
“如织，你若是倦了，我陪你小憩一会儿。”
沈如织脑中闪过纷杂情绪，不过还是强撑着，没动。
沈管家也心疼自家小姐，于是上前道：“小姐不必为了几个刁奴费心思，这些人狼心狗肺，我会在京城中打个招呼，让这些人无处遁形。”
沈如织摆摆手：“沈管家，如今沈府水深火热，官场上可否有父亲交好之人？”
沈管家沉思片刻，道：“老爷身居要位，平日不敢与其他人走动，因而老爷此番出事，朝中除了世子，再无其他人愿意帮老爷。”
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
“小姐！小姐！宫内有信传来！”
守门小厮匆忙来报，手中握着一个小纸条。
沈如织心念一动，忙接过来，大致扫了一眼，看向守卫：“送信那人呢？”
“在外面，想来那位姑姑还没走远。”
沈如织连忙起身，径直奔向府门外。
门外的宫女并未离开，似是料到沈如织会出来，于是上前行礼，低声道：“楚良睇请沈小姐进宫。”
沈如织认出这人便是跟随楚雪的侍女，于是将人引进来，与她匆匆换了衣裳。
史若音焦急道：“如织，你一定要小心！宫中全是容卿的眼线，你一定要擦亮眼睛，不要贸然相信任何人！”
沈如织点头：“那沈府这边还要你帮我打点一下。”
“放心，一会儿我便放出消息，说你经此一事，大病不起，需要静养。”
沈如织颔首，握了握史若音的手，艰难道：“辛苦你了。”
“你我之间，何须客气？”
沈如织看了沈管家一眼：“沈叔，府上一应事宜，暂且交由你来打理。”
沈管家没想到小姐会称呼自己‘沈叔’，于是老眼一红，哽咽道：“小姐放心，老奴定会守好沈府！”
交代完一应事情，沈如织便按照宫女来时的路线，一路低着头，进了宫。
楚雪在宫门处接应，等的忐忑又焦急。
终于瞥见了那一抹熟悉的身影，楚雪才倏忽松了口气。
“你个小蹄子怎么去了这么久？”楚雪提了提音量。
沈如织意会，屈膝行礼。
“好了，既然回来了，便扶我回宫吧。”
沈如织低着头默不作声地扶着楚雪的手腕。
只听她轻声道：“适才我派了身边一个得力的宫女出去与你送信，正巧碰上了容卿，登时吓得我不知所措，还好，他只是看了我一眼，没有多问，便离去了。”
沈如织听得也是心里一阵后怕，容卿那人放浪形骸，皇宫中就没有他忌惮的人，看似做到了大宣朝第一权臣的位置，可跟他接触过才知道，他并不贪恋权势，说毫无所求也不为过。
这样一个人，面具戴了多重，根本让人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说来也怪，你说容卿那样一个奸诈嚣张之人，为何偏偏在沈大人身上做文章？这几日更是像着了魔一般，进宫次数越来越少，反而在别院整日饮酒淫乐，花坊一批又一批的舞女被送到别院，听说日日笙歌，过得好不潇洒！”
舞女...饮酒作乐...
沈如织的心像是被一张大手狠狠攥着，攥的快要透不过气。
脑海中不自觉闪现出容卿似笑非笑喊她‘女娃娃’的模样，那一幕就发生在前不久，然则一夕之间，所有事情天翻地覆，若非楚雪在此，她几乎要以为前些日子的进宫，虚无缥缈的像是一场梦。
如同潮水般的记忆席卷而来，冷漠的他、懒散的他、似笑非笑的他、为难她的他...
那一幕幕，不停地在脑海中浮现。
“臣妾拜见太后娘娘。”
突兀的一声，打乱了她的思绪。
沈如织顺势屈膝，抬眸望去。
太后依旧一脸的和气，在偌大的御花园衬托下，越发的精神。
“楚才人，这是要去哪儿？”
楚雪笑道：“臣妾今日有些无聊，便在宫中转一转，现下有些疲乏，想要回去歇着。”
“前几日你为哀家按摩腿的感觉良好，本想差人去你宫里寻你，择日不如撞日，楚才人便同哀家一同去慈宁宫吧。”
“是。”
沈如织跟在身后，尽可能把头低的不能再低，慈宁宫的许多宫女都识得她，若是被认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索性一路顺遂，没有发生什么预料之外的事情。
到了慈宁宫，太后将所有宫人屏退，屋中独余她们四人。
“如织，你快来。”太后连忙冲沈如织招了招手，眼中尽是慈爱之情，“哀家知晓你们沈府如今的处境。也正在想法子。只是容卿向来算计颇深，哀家也一时拿不准他的意思。”
沈如织颔首，表示理解：“太后娘娘，我明白，那如今陛下那边是如何打算？”
太后无奈地叹气，摇了摇头：“这几日陛下因哀家算计他与楚才人的事情，正怄气着，已经接连几日不来请安了，哀家也无法揣测陛下的意思...”
“那太后可否知晓是因为何事才让家父逢此大难的吗？”
窗外的光线照进来，太后似是陷入到曾经的回忆中。
“说来话长了...”
事情发生在十五年前。
彼时的沈一丘尚且担任大理寺少卿。
先帝因贼子相互勾结一事而夜不能寐，于是下令让朝堂内外检举拉帮结派之臣。
那时的容家还是一个大家族，族中少年儿郎各个出色，在朝堂上占据重要的一席之位。
然则容家虽然杰出儿郎众多，却有着极其严苛的家训，从不结党营私，明里暗里得罪了不少人。
也因此，当先帝的旨意下来时，容家首当其冲。
那一日容家三百余人入了狱，负责此案的正是大理寺少卿沈一丘。
后来，容家所有儿郎誓死保护容卿，齐齐割喉自刎，鲜血将大理寺的墙壁染红，容家男儿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一族三十六个二郎，皆命陨大理寺。
沈一丘将此情况上报先帝，先帝以一句“忠义耳”了结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