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蒋丽最担心受怕的事情来了,甚至只有两节课,也算破纪录了。
她掏出卫生纸在温素依那张白皙的小脸蛋上擦拭,温柔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温素依抽泣不止,断断续续哽咽道,“凶、新、新同桌,太、太凶了。”
蒋丽叹气。
其实平时李楚诀也不怎么惹事,就是脾气不好,对同桌十分挑剔——不准碰到他、不准吵到他睡觉。
可任谁或多或少都会传出声响,同桌嘛,也难免会有点小触碰。
但李楚诀就是不愿意,连对好友也是,受不了跟他坐在一起。
李楚诀在班里,不,在全校就是个□□,谁都惹不起。
可谁叫他老子有钱。
蒋丽弯下身,“老师帮你跟他说说好不好。”
温素依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我可不可以换座位。”
蒋丽心累,要是能有换的她早换了,不然也不会让这种小白兔样的人坐在炸弹旁。
蒋丽连哄带骗,好不容易小白兔不哭了,便领回到教室,让她把两张桌子稍微隔开点,然后把李楚诀那群人统统叫了出来。
温素依坐在位置上,桌子已与旁边的隔了两手宽。
她望向门外,听不清老师与他们的交谈。
似乎说了很久,直到快上课,几人才被放了回来。
原来罗耀不是他们班的,此刻已回了隔壁8班。
而剩下的李楚诀和翟曲易一同进来,翟曲易的脸色倒还好,一脸淡定。但李楚诀就不同了,整张脸暗沉得可怕,像要来收命的阴间使者。
温素依埋着头打了个哆嗦,不敢直视。
直到桌子被踹了一脚,挪了个方向,这才缓缓抬头,与那双凌厉的眸子对上。
“你跟老师说我们欺负你?”李楚诀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不接受你的告白就叫欺负你,要不要我把你写情书的事告诉老师啊。”
温素依咬着唇里的肉,齿间微微颤抖,“我说了我没有写。”
“放屁!”
桌子又被狠狠踹了一脚,看起来都有些摇摇欲坠。
“敢写情书不敢承认,还怪我们欺负你?我哪里欺负你了。”
李楚诀弯腰,修长的手指猛地拍在桌上,阴影笼罩住上身,吓得温素依差点从椅子上弹起。
“恶心。”
李楚诀越过她拿上打火机就走了。
留下她一人在座位上哆哆嗦嗦,眼眶是又止不住泛红。
周围同学都看着,却没一个敢上来安慰。
她擤擤通红的鼻尖,硬是将快溢出的眼泪给收了回去。
今天是她到校的第一天,不能哭,不能在同学面前扫了面子。
可当遭受到同学们冷眼旁观时,转校到新环境的不安和焦虑也在这一刻彻底爆发,眼泪最终还是止不住地往外涌。
……
隔天大早,罗耀从隔壁班窜过来探探实情。
可刚走进来,气氛不对。
温素依紧埋着头,微微瑟缩,而李楚诀则是难得的没睡觉,靠在墙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中性笔。
“怎么感觉又要哭了呢?”罗耀走上前,蹲下身扒在温素依桌前,“是不是李楚诀又欺负你了?”
温素依抬眸瞟了来人一眼,摇摇头没说话。
可这圆溜溜的眼,眼周残留星星点点的水渍,不禁让人同情心泛滥。
“那啥我们确实有点儿过分,可老师不是来了么,就当抵平了吧。”罗耀玩儿着女孩儿的橡皮擦,“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就别愁眉苦脸了。”
罗耀手指间灵活转动,橡皮擦忽然不见,转眼间,又出现在另一只手中。
温素依看得愣神,酒窝渐渐显露出来,“你会魔术?”
罗耀见女孩终于没愁着脸,把橡皮擦放在桌上,“不伤心了?你再伤心我的心肝都要疼了。”
罗耀越说越恶心油腻,李楚诀一个眼神斜过来,“你很闲吗?”
罗耀耸耸肩,“不是你逃课被老师骂了么,来看看你。”
“谁敢骂我?”李楚诀接过被扔过来的烟盒,没好气道,“滚回你教室去。”
罗耀“哎哟”一声,和温素依摆摆手,溜了。
等人走后,李楚诀冷冽的视线扫在女孩身上。
女孩一瑟缩,又恢复战战兢兢的模样,低着头默默看自己的本子。
就这么怕他么?
胆小鬼。
温素依头埋得更低,可上午第一节英语课,没书。她只得抬起脑袋,又厚着脸皮戳戳前方的同学。
前方同学回过头,知道是要借书。可李楚诀突然看过来,双眼微虚,冷冽的黑眸深不见底,同学一激灵,便立马找了个借口不借了。
以为李楚诀是在威胁他,可李楚诀只是单纯打探他们的动作。
温素依并不知道同学为什么忽然反悔,扣扣自己的手指头,有些茫然无措。
上课铃很快打响,英语老师拿着课本走了进来。
一来就是读单词,温素依只能听着,嘴巴磕磕绊绊跟着念。她微微侧头,就见平时不爱听课的李楚诀也拿出了书,仿佛是要故意嘲笑她似的。
不过很快,下台走动的英语老师发现她没书,便让一旁的李楚诀放在中间一起看。
李楚诀想也没想回绝,弄得老师脸一阵青一阵白地。
“同学之间,友爱互助一下不行么?”
李楚诀眼眸微抬,面露不屑,“我的书归我管,不借就是不借。”
“简直无理取闹!”
读书声渐渐平息,大家都开始转过头看热闹。
英语老师是位年轻男士,血气方刚,“你放不放!”
“不、放。”
“那你就给我滚出去,书留下!”
桌椅间发出声巨响,李楚诀站起身,气焰嚣张,完全没把英语老师放进眼里。
他毫不犹豫拿起英语书,一下、两下,书在手中四分五裂。
英语老师气急败坏,伸手指着他,“给我滚出去!”
李楚诀无所谓地将书丢在温素依桌前,碎片飞了一地。
他脚踩碎片,直直向外走去。
英语老师愤恨转身,到办公室找其他老师借了本教师用书,凑合着用。
温素依不安地望着窗外站得笔直的少年,默默将碎纸堆叠在一起。
微垂的眼眸黯淡无光,就这么讨厌她么......
……
之后的一节课,温素依便再没见过李楚诀。
可能又到哪里逃课去了。
临近上课,门外同学有找,说是把英语书还到办公室,下节课老师要用。
温素依拿着书到走廊,可同学已经跑了。英语办公室在哪儿,她根本不知道。
眼前一位同学走过,她憋红着脸,拉人问了一句,回答她的,却也是不知。原本想多问几人,可上课铃响了,走廊瞬间安静,同学全回教室了。
班主任的办公室她是知道的,便拿着书找班主任问去。
但还未走近,激烈的争执声便从门口传来。
她小心翼翼靠近,贴着墙边,就见李楚诀站在里面,旁边还有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黑色西装西裤,金链金表戴着,一看就很有钱。
男人和李楚诀长得有几分相近,只是一胖,颜没了,只剩下叠在一起的肥肉。
班主任似乎夹在中间协商交谈,可没说几句,协商没用了,男人直接抬手来了一耳光。
李楚诀捂着脸,目光阴狠暴戾,他指着自己的脸喊道,“你再打呀!你天天出去嫖女人,难得还有时间管我,再多打几下呀!”
“老子弄不死你个龟孙!“
男人也跟着吼骂,两父子推搡半天,最终还是李楚诀获胜。
李父被推在办公桌上,边缘磕着腰,疼。
温素依在旁观望,心里惴惴不安。她往前踏了一小步,停歇下来的李楚诀一眼望到她,目光交错,黑色眸子里的狂躁暴动让她一惊。
半个身子已经露在了门边,蒋丽对她的到来也有些诧异。
温素依慢吞吞地走到办公桌的另一边,和李楚诀他们隔上一两米,小声问道,“老师,英语办公室在哪里?”
蒋丽急忙给她指了英语办公室的位置。
温素依说了声“谢谢”,始终不敢抬头,全程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离开时还是被旁边的李父注意到。
李树国没刚才那么生气,轻声细语询问,“同学你也是7班的吧?”
温素依轻轻点了下头,动作有些僵硬。
可李树国却像是没察觉,继续追问,“李楚诀他平时在学校里怎么样呀,上课有没有睡觉,和同学相处得好不好啊?”
这问题放在班里是明摆着的答案。但李父不清楚,隔几个月才关心一次,印象中只知道他家兔崽子成绩差,脾气不太好,但总归不会太嚣张。
温素依微低着头,余光瞄到李楚诀,正盯着她,眼神发狠。
办公室蓦地陷入沉寂。
还是蒋丽回道,“楚诀的成绩您也知道,还有,对同学确实少了些友爱,能控制下脾气最好。”
老师已经尽量婉转,因为说太狠,怕李父打得更狠,过后又是撒手几个月不管,那李楚诀更无法无天,他们老师也跟着受罪。
“你个混小子,老子花这么多钱,是让你来这边玩儿的嘛!你给老子......”
李父又开始新的一顿轰炸。
温素依默默转身朝门外走,末了侧身,发觉李楚诀还在盯她。便赶紧跨步躲在墙后面,心扑通扑通,很是慌张。
还完英语书,回到教室,温素依竖起耳朵,发现同学们也在讨论李楚诀的事。
只是同学只知道李楚诀跟他爸在办公室里争吵,并不知晓两人还动了手。
不过从同学的话中,温素依第一次知道,原来李楚诀是富三代,老子的老子是绵城早一批做珠宝生意的,富得流油。晚来得子,便宠溺了些。结果儿子吃喝嫖赌,成了顽劣的富二代,后面才知改邪归正,正儿八经做起生意,但身上那些粗俗低劣的臭毛病,已成了习惯。
李楚诀就是在那样的父亲手里长大的,常年被放养,若不是他爷爷插手,李楚诀估计就不只现在这样了。
温素依听着,不知不觉抚上自己脸庞。刚才李父那一巴掌打得真够狠,似乎方圆百米都能听得真切。
想起她的父母,从小陪在身边温柔呵护,一次都没动手打过。
也难怪李楚诀脾气那么暴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