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婉歌“哦”了一声，趁着小姑娘去给她抓药，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继续聊着：“小雪是吧？看你手脚挺麻利的，工作几年了啊？”
“我啊，我在这边工作七八年了。”
这下子孔婉歌是真有点惊讶了：“你今年看着也才二十出头吧，大学刚毕业的年纪，就在这工作这么久了？”
陶小雪有些不好意思道：“嗯，我读书本来也不好，我爸爸又卧病在床，家里的钱都拿去给他治病了，所以我高中都没念完，就来这边打杂了。”
孔婉歌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小十年，你就一直打杂？”
说到这个陶小雪声音更小了些：“我……我脑子笨，学东西慢，医馆不辞退我，我已经很满足了。”
孔婉歌：“……”
不过这么一聊，孔婉歌已经看出来整个医馆就这小姑娘在努力干活儿，抓药的动作反应，各方面都不像是个脑子笨的。
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pua？
深吸口气，孔婉歌试探着问：“我问你，你想不想学医，以后做大夫？”
小雪愣了愣。
二十几年的人生，似乎从来没有人问过她想做什么，只是一味的指挥她应该做什么。
虽然孔婉歌这话问得很突兀，但小雪还是觉得心脏砰地跳动了一下。
她怔怔看了一会儿孔婉歌，随后倏然反应过来低下头小声道：“您，您别开玩笑了，我一个高中都没毕业的人，做不了大夫的。”
“别管做不做得了，我只问你想不想做。”
小雪抱着给孔婉歌抓好的药，抿了抿唇，低着头没吭声。
孔婉歌格外有耐心，就这么安静等着她。
似乎不要出个答案不死心。
小雪沉默片刻，终于缓慢地开口：“想……想做的。”
这么多年，她看着医馆里的大夫轻轻松松说几个方子，给人扎几针就能治病救人，工资还高，她别提多羡慕。
但她同样也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
曾经她多少次和魏大夫提过自己想转成学徒，对方都是这么告诉她的。
“你没有学医的天赋。”
“死了这条心。”
“安安心心打杂，学徒可是没钱拿的，你爸的病你不想治了吗？”
诸如此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她心里头的小火苗早就被一盆又一盆的冷水浇灭了。
直到这一刻，孔婉歌就似一缕春风，又在她心底吹起了零星的火星。
想着想着，陶小雪的眼睛就有点湿润了，她垂着头不敢抬。
孔婉歌清晰感受到了小姑娘身上的情绪。
带着一点点不甘心，和心底深处说不出的倔强。
孔婉歌本来是想借这小姑娘套个话，此刻却真生出了几分帮她的心思。
深吸口气，她朝着小姑娘勾了勾手：“小雪，你来，我告诉你个秘密。”
小雪愣了愣，对上孔婉歌那张温柔恬静却又格外坚定的脸，她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地就凑了过去。
孔婉歌悄悄说完，就见小雪圆溜溜的眼睛直接瞪大了：“您、您说您是……”
“嘘——”
孔婉歌对她比了噤声的手势。
小雪赶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不自觉地看了下不远处依旧沉浸在牌桌上的大夫和学徒们。
她放低声音：“所以您压根不是来抓药，而是来医馆考察的？”
孔婉歌点点头，随即将之前温峥宁给她写的任命书掏出来，给她看了一眼。
任命书简单明了，下面还有温氏的专用章，骗不了人。
小雪反应过来，有点慌乱：“那您、您怎么不早点说呀，我……”
孔婉歌笑了笑道：“别紧张，也别声张，我需要你的帮助。”
见孔婉歌指了指牌桌的方向，小雪咬了咬唇，没吭声。
半晌，她小声道：“您需要我帮您做什么？”
孔婉歌眼角弯弯。
小雪这姑娘不止不傻，而且格外聪明。
她低声道：“你找个理由，我想去你们那个魏大夫办公室一趟。”
小雪沉默了一会儿，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抬头问她：“您刚刚问我想不想当医生，是能让我学医吗？”
孔婉歌再次惊讶于这姑娘的聪慧，笑了笑道：“这件事如果办的漂亮，我会给你一次机会。”
小雪又看了一眼那帮大夫的方向，见没有人注意这边，点点头：“行，您跟我来。”
孔婉歌跟着小雪，顺利进了魏大夫的办公室。
找医馆的账本颇费了孔婉歌一番功夫，好在小雪在医馆的年头久，在她的帮忙下也算是事半功倍。
采购账本孔婉歌从头看到尾，很快发现了里面的猫腻。
“小雪，我问你，医馆里的西洋参的采购量一直都这么大吗？”
小雪接过账本，看着上面远超其他药材的进货量，点点头：“魏大夫说这家西洋参质量好，而且许多药方里都用得上，所以向来消耗的快。”
孔婉歌想了想继续问：“你知道医馆的病例在哪儿看吗？”
“魏大夫的电脑里有。”
孔婉歌皱了下眉：“他电脑有没有开机密码？”
“有的。”
孔婉歌眉头更紧了些，刚想问有没有纸质版的留存，结果就听小雪道：“我知道魏大夫的电脑密码。”
孔婉歌愣了一下：“你知道？”
小雪有些不好意思道：“之前来给魏大夫擦桌子的时候看过他开机，就记下来了，不过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不小心瞟到了。”
孔婉歌不由得给她竖起大拇指：“你这记性算是天赋异禀了啊。”
在小雪的帮助下，孔婉歌很快打印下来了几份病例。
她逐一看过去，果然如小雪所说，自从魏大生进入医馆任职以来，但凡他接手过的病人，无一例外都用上了西洋参这味药材。
她一个胃炎，他看都不看，随口就给她开西洋参这么昂贵的药材，当时她就觉得不对劲，一查之下这里边果然有猫腻。
这西洋参的确是味百搭的药材，性温和滋补，药性和党参相仿，不同的是，一方面西洋参的药效更猛一些，另一方，则是西洋参的价格是党参的几十倍不止。
她再次去看了一眼采购单，就见意料之中的，近五年的西洋参采购，几乎都来自同一家药材商——君和制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