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有些话,江氏活着的时候不好与她说,她现在死了,也该跟她坦白了。
江氏下葬之时,桃子她们都跟着去了,知道江氏所埋之地。
城北的寒山寺两里外的山下,白秀才便是葬在了那边。
当时墨韶华让人给江氏修建了墓地的,但白荏苒醒来后坚持要让江氏与白秀才埋在一起。
马车晃悠悠的出了城,白荏苒在马车中坐着,手中拿着从城南宅子的废墟之中找到的匣子。
匣子是江氏装首饰用的,匣子被火烧了一半,里面的东西还完好,白荏苒给她带了过去。
白荏苒让桃子和云舒走远了些,又吩咐那些暗处的暗卫也距离远点。
确定人都在听不到她说话的距离后,她才跪到坟前,将食盒的糕点摆出来,给江氏和白秀才烧了些纸钱。
他从篮子里拿过了小铲子,在坟头刨着坑,“娘,你跟爹他相遇了吗?”
她问完便笑了。
这问的就是废话。
人死了就什么都不剩了,哪里还有相遇这回事。
看着坑挖的差不多了,她把匣子放了进去,扒着土埋好。
匣子埋完后,她坐到了坟头的地上,看着墓碑,叹了口气,“娘,一直没有跟你说真话,其实我已经不是你的苒儿了,你的苒儿早就不在了,一头撞死在了宁王府的柱子上。”
她自嘲的笑了声,“你说可笑吗?苒儿她为了墨韶华自尽了,你也因为我和他的关系丢了性命,我还说占了你女儿的身体,就好好孝敬你的,可我白享受了你几个月的疼爱不说,还害你丢了性命。”
感觉眼睛有些发涩,她吸了吸鼻子,“我知道我不好,您别恨我。”
微风轻拂,白荏苒觉得脸上有些微凉,抬手擦拭了一下脸颊的泪水。
果然,死了的人什么都不知道了,唯有活着的人痛苦而已。
她就不该被生下来。
倘若她没有被生下来,那个女人就不会死。
那个女人不死,那个男人就不会恨她至此,她也不会在痛苦中长大,也就不会有这些事情发生了。
在坟前坐了许久,一双手附上她的肩头,云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有风,别冻着,这边距离寒山寺不远,我们去给夫人祈福吧。”
白荏苒拉着云舒的手起身,觉得腿有些麻,踉跄了一下,好在云舒及时搂住了她的腰,将她扶住了。
寒山寺大门外,有禁卫军把守着,富丽堂皇的皇家马车停在外面,香客们都被拦在了外面。
看样子,寺里来了了不得的大人物。
白荏苒站在香客旁,疑惑问身侧的妇人,“大娘,谁这么大派头,竟不让我们进去?”
那大娘咂了咂嘴,小声与她说:“听说是皇城里的公主殿下,以前听说皇家都去齐恩寺的,也不知道这公主为何来寒山寺?”
“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旁边一个妇人接话,“都说这寒山寺祈愿灵验,这公主怕是有什么很难实现的心愿,这才来的寒山寺。”
“皇家的事情,还是少说点好,要是让人听到了可是要砍脑袋的。”
“行了行了,别吵了,公主出来了。”
白荏苒抬眸望去,远远的看着一个身穿素色宫装的女子扶着宫女的手,缓步出了寒山寺的大门。
那女子脸上带着面纱,虽看不清面容,但白荏苒一眼就认出是墨初晴了。
她来寒山寺祈愿,是为了皇后?
看来,皇后的身体当真是要不行了。
对于皇后,她没有丝毫的心软,只觉得让她就这么死了都是便宜她了。
人做错了事情,便该受到惩罚。
她心中唯一一点愧疚,是对墨初晴的,对利用她而感到有些愧疚。
她与旁边的云舒和桃子说了句走了,便转身径直往马车那边走去。
回到家里已是傍晚,日落西山,晚霞如火,映照着半边天都是绚丽的红。
白荏苒坐在院中欣赏着夕阳美景,无意识的摩挲着手腕上的镯子,腿上的雪团眯着眼睛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直到太阳落山,白荏苒才回屋去吃饭。
墨韶华今天没来。
之前墨韶华每日都来,她理不理他都来,可今日没来。
就算她不在府里,门房也会禀报她的,今日墨韶华确实没来。
……
此时的墨韶华正在议政殿,与承德帝面对面的坐着。
承德帝看着他,眉头紧皱着,眼睛微微眯着,看起来威严中带着几分怒意,“你二哥他现在何处?他虽大逆不道,犯了不可饶恕的错,但他毕竟是你的骨肉至亲,你不能伤了他的性命。”
墨韶华心中冷笑,话说的多好听,当年不是连自己一母同胞的骨肉至亲都杀了。
干出杀兄淫嫂之事的人,在这与他说骨肉至亲不可伤,真的是太可笑了。
他面不改色,起身跪了下去,“二哥确实是诈死,儿臣也确实找到他了,但也只是将他送远了些,现如今并不知道他身在何处,他是儿臣的二哥,儿臣怎会伤他。”
“为二哥隐瞒父皇是儿臣的错,但这是二哥所愿,父皇若怪罪,儿臣自愿领罚。”
承德帝这般笃定的与他说,便是知道了些什么,他不承认反而更容易引起他的猜忌。
“你这般重情义,朕怎么会怪你,起来吧。”
承德帝叹了口气,似乎是有些累,“你自幼便聪明,是朕最疼爱的孩子,也是朕最看重的孩子,朕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
他这话说得好似真心实意,却是在警告墨韶华。
如今墨韶华在朝中风头正盛,支持他的大臣也日渐多了起来,立储之事,承德帝心中只有些思量。
“儿臣定当竭力做好分内之事,为父皇分忧。”
墨韶华表了个忠心,从地上站起来,重新坐了回去。
自进朝堂起,便容不得他胡闹放肆了。
承德帝有了重视他的心思,便不会再允许他如以往那般胡闹。
让近臣之女嫁给他,是警示,亦是重视。
他无处可逃,除非舍弃皇位,亦或者另寻他法。
只不过那样过于冒险,而且付出的代价极大,结果也有可能是他不能承受的。
承德帝揉了揉眉心,对着他摆了摆手,“朕乏了,你去吧。”
墨韶华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离开皇宫,他直接让车夫去了城中白宅。
马车在门前停了许久,直到天色渐浓,他始终没有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