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水北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机那头就传来了沈烨的声音。
从下午打了电话之后吧,她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还没想好怎么跟沈烨说话呢。
他的声音传来的时候,贺水北就还挺茫然的。
半晌之后,才说:“醒了,然后看到朋友圈那段视频,就给我哥打电话问问什么情况。这么看来,你也在?”
“嗯,你哥说给我送个生日礼物。”
“这个生日礼物,也挺别致。”贺水北觉得这也是她哥能做出来的事情。
但是仔细一想,她哥这么私下解决,怕是沈家那边希望的。
这么大个事儿,沈家竟然也就不打算处理沈书墨,就让沈烨咽下这事儿了?
想到这里,贺水北又觉得她哥那一下给轻了。
也该让沈书墨感受一下肋骨插进内脏的感觉……
贺水北只这么想着,沈烨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这件事,就到这里吧。”
“我哪儿也没伤着,全伤你身上了。你都说到这里了,我还能说什么?”
说完,贺水北才听出这话里的恼怒。
能不生气吗?
贺水北揉了揉眉心,没再提这个事儿,问道:“听周尤说,你们都在客厅跪着呢?我爸罚的。”
“做做样子吧。”沈烨回头看了眼已经倒在沙发上的贺山南跟周尤。
贺水北说:“还好没跟你们一块儿,不然一定被我爸一起罚。”
沈烨轻笑。
看他们两无所顾忌,无所畏惧,天塌下来也有家里人顶着的样子。
讲道理,沈烨是有点羡慕的。
说是罚,连空调温度都调高了,夜宵也准备了。
这一幕就让沈烨想到他们以前还读书的时候,周尤性格特别好,俗称人傻钱多。
就有年纪比他大点的小孩儿找他要钱。
贺山南沈烨他们跟周尤不在一个年级,一开始不知道这个事儿。
后来是听别人说的。
他们哪儿能忍得了自家的小弟被人欺负,浩浩荡荡地就去找人了。
把他们从周尤那边要的钱给要回来了,还给人打了一顿。
周尤说不至于,就千把块。
他们说,那是钱的事儿吗,那是他们的弟弟被欺负了。
然后那人还恶人先告状,跑学校去找老师了,非说贺山南沈烨还有贺水北苏妍几人仗势欺人。
是贺铭川周锦年去学校处理的这个事儿,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搞清楚,把那个坏家伙给处理了。
当然了,回家之后也让他们一一挨训了,让他们坐在客厅里写检讨呢。
没满八百字不算完。
一起受罚的事情,好像八百年前的发生的一样,又好像就在昨天。
沈烨收回思绪,跟贺水北说:“我家那边,猜到了我跟你的事情。”
“啊……”贺水北顿了顿,“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们分手了。”
“……”
一阵沉默。
贺水北从沙发上起来,就是在上面睡了几个小时,腰酸背痛。
她眉心还是拧着的,脑子也有点混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睡醒的缘故,还是因为听到沈烨说的那句“分手”。
可能都有。
好半天,她才说:“哦。挺好的,这样他们也不会逼着你到我家来提亲,逼着你马上跟我结婚。”
她其实都明白。
“小水……”
“沈烨,你留在沈家,是想要什么呢?我一直想问你,从你妈妈去世之后,我就想问你。”贺水北轻叹一声,“还是,你想跟你妈妈一样,一直耗在沈家?”
贺水北的话,清晰地落入了沈烨的耳中。
他晚上喝了酒的,应该是很久么有喝酒了,所以那几杯白酒的后劲儿挺大的。
这会儿都还有点感觉。
被贺水北问的时候,他脑海中浮现出的,是母亲在病房里声嘶力竭嘶吼的模样。
是她被自己困在原地,想走,又感觉永远走不出去的样子。
沈烨曾经无数次地告诉自己,不要成为那样的人。
可潜移默化的,他到底是变成了那样。
遗传这个东西,真可怕。
沈烨回过神俩,跟贺水北说:“时间不早了,你去睡觉吧,嗯?”
“你在回避我的问题。”贺水北没有避开话题,而是直戳沈烨想要回避的点。
“嗯,我现在不想谈这个事儿。”沈烨也很直接地回应了贺水北。
以前这个时候,贺水北其实就不会问下去了,可能还会跟他提一句不要在客厅里跪着了,爸爸也不是真的要罚他们,赶紧去房间睡觉,明天早上认个错就行了。
但贺水北这会儿没有力气说这些。
她问了一句:“那你什么时候想谈?明天,后天?算了,不谈就不谈吧,反正就谈个恋爱的事儿,不开心我就不谈了,我管你那么多干什么?你烦死了。”
说完,传到她耳边的,是一声低笑。
“你还笑?我在生气你在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外地,打不到你?我要想打你,我马上就飞机回去,打了你再回来。”
“那这顿打,还挺贵。”
“我找周尤打你也是一样的。”
“那我喊周尤过来,”沈烨说,“不过周尤这会儿应该睡着了,他今天晚上挺兴奋的。”
还叫了他好几声“姐夫”,就还挺好听。
沈烨没去叫,贺水北也没说非要让谁打他一顿才解气。
隔了好一会儿,沈烨问她:“还生气吗?”
“你要我怎么说?我不可能跟你说两句就不生气的,而且你知道我在气什么。”
“你让我想想。”
沈烨都这么说了,贺水北也就没再继续说什么。
逼着要一个回答,要一个方向,给出来的无非是为了安抚她,至于能不能做到,那就另说。
就是因为明白这个道理,贺水北才没有追问。
就只是觉得这么不上不下的,挺没有意思的。
更觉得,沈烨这种状态持续下去,就不是沈家的问题,而是他自己的问题。
折磨他的,其实从来都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这个道理,贺水北都明白,沈烨自己怎么能不明白?
而且,这事儿贺水北劝他没有用,得他自己想明白。
不过哪有那么容易,他母亲想了一辈子都没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