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舟背着手,小脸扬起,振振有词:“弟子以为,只有师尊的道侣才能进内室。”
沈重澜感觉有三条黑线挂在脑门,这大反派的想法为何如此单纯质朴。
这根本不是反派,这是教导主任吧。
“小舟,内室虽然极为私密,但是我和小安都为男子,不会有这方面的担忧。”
“就算是一男一女,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不一定是道侣的。”
沈重澜觉得自己越描越黑,有种哑口无言的感觉。
“可是修仙道侣从来都不分男女,只要心意相通,性别根本不是问题。”教导主任*顾轻舟突然变得很开明,他眼中隐隐带着期盼,望着沈重澜。
“额,也行吧。”
行吧,行吧,你是反派你最厉害。
“所以师尊日后如果没什么事,就不要让小安进内室了。”
他脸色未变,嘴角微微勾起,略带害羞:“如果有事,弟子可以代劳。“
沈重澜在心里默默吐槽,你才是最危险的好伐!
“弟子想知道,师尊心悦的哪种类型的道侣?”顾轻舟突然发问,常年面瘫的脸上挂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紧张。
道侣,沈重澜倒是没有想过。
但是如果是一直以来喜欢的类型,他张嘴就来:“貌美的,温柔的,富有正义感的,像小太阳一样的。”
周围的空气突然冷了很多。
“哦,弟子明白了。”顾轻舟脸色阴沉,“如果没什么其他的事情,弟子就先出去了。”
沈重澜不明所以,“嗯,出去吧。以后不要乱跑出去吹风了。”
顾轻舟没有回应。
他走了出去,看见那个雪白可爱的胡安正在打瞌睡。
貌美的,他想起胡安圆润的脸蛋和精致的五官。
温柔的,他想起上辈子胡安待人如沐春风。
富有正义感的,他想起胡安带人讨伐魔界,身先士卒。
像小太阳的,那张灿烂的笑脸怎么看怎么碍眼。
“呵,”他勾唇一笑,带了几分轻蔑:“师尊,你再怎么痴心妄想也没用,你注定只是我的。”
在内室的沈重澜莫名打了个喷嚏,默默加了件袄子,“这天气怎么变化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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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平澜殿早早就有了敲门声。
顾轻舟去开门,就看到一个托着浮尘的青年弟子,他脸型很长,笑容和气,”顾师弟,你去叫下胡师弟,和我一道走吧。”
“我们师尊有请。”
领着青年弟子走进去的时候,沈重澜正巧给胡安束发,顾轻舟双眼微微眯起,周身寒气逼人。
“弟子韩元见过重澜师叔,”青年弟子躬身作揖,“此次前来就是要带两位师弟去参加修习的课程。”
他是肖珲师兄的弟子,周身气质也很和煦。
沈重澜刚好把头发束好,微微颔首,“小舟和小安就拜托你照拂了。”
“烦请告知各位教习师兄弟,若是他们犯下错误,请先告知在下,让做师长的我,亲自惩罚。”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韩元了然于心,“弟子定会把话带到。”
想到沈重澜是第一次收徒,他又问道:“不知小师叔知道教习时长吗?”
“时长?”沈重澜懵逼,不就是跟送小孩去上小学一样吗?
早上送出门,晚上接回来,难道居然不是这样?
韩元看他不解的眼神,解释道:“初级课程冗长,实行封闭式教育。今日我先带他们去熟悉课程,领取教材,明日开始,就不得归殿。”
“直到十年期满,才能学成归来。”
沈重澜浑身一震,不敢置信:“这是仙门的规矩吗?不能有例外?”
他面冷心热,心里十分舍不得这两个崽。一下子分别十年,实在太漫长了,他实在难以接受。
韩元摇摇头,“从仙门开启之时,就是这样的规矩。从古至今,所有入门弟子都必须修习十年,期满才能回到师尊身边。”
“这是规矩。”
“那行吧。”沈重澜勉强点头,“毕竟晚上还能回来一趟,那你们就去吧。”
送走他们二人之后,沈重澜急匆匆去了一趟波澜殿。
陌上老祖正在内室打坐,香炉的烟气袅袅,有股檀香木的味道扑鼻而来。
“惊雨,来了?”他睁开眼,似乎并不意外沈重澜的到来。
“是的,师尊。”沈重澜躬身作揖。
“是为了两个小弟子的事情来的?”陌上老祖对自己的小徒弟品行十分了解。
沈重澜不自觉咬了下唇,留下一个艳红的牙印,那是他情绪不稳时的表现。
“师尊,顾轻舟和胡安是否可以免去初级修习呢?呆在平澜殿,弟子可以亲自教导。”
陌上老祖从蒲团上站了起来,给他沏了一壶茶,“惊雨,为师有四个徒弟,你的心思我都明白。”
“只是雏鸟你始终要让它试着高飞,才能成就属于它的一片青天。”
沈重澜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还是忍不住争取,“但是他们都还太小了,我实在不放心。”
“若是十天半个月也就罢了,还是整整十年。”
“师尊,我,我不太能接受。”
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含着水光,氤氲的看着陌上老祖,我见犹怜。
陌上老祖把长袖挽起,枯槁的手指轻触他蹙起的眉心,“师尊当初收你的时候,你比他们还小,身体又弱。师尊每天拿仙药给你吊着,宝贝得不得了。”
“但是还是放手让你去修习了。”
他背着手,望着远处,像是望着飘摇的过去,“因为师尊知道,以后的路都得你自己走。”
“为师不放手,也不能护你一辈子。”
他转过身,笑道:“当时你刚走的时候,为师日夜挂念,寝食难安,还常常偷偷去看你。”
“但是你看你现在,不是好好的?”
原书中陌上老祖就对小徒弟格外偏爱,现如今是坐实了。他是真的把他当儿子在养,他都能放手,自己还能说什么呢?
“那师尊,弟子是否可以给他们一些法器防身呢?”
“自然不可,各家弟子修习都必须摘除武器。”
“那行吧,弟子看天色不早了,就先告退了。”沈重澜迫不及待想回去看看那两个小鬼头,十分珍惜这短暂的相处时光。
陌上老祖颔首,劝道:“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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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平澜殿时,殿内空无一人,只有香炉的烟冉冉升起。偌大个平澜殿,静的让人有几分心慌。
沈重澜穿越过来之后,从未独处过。那是因为他转眼总能看到顾轻舟恭敬地站在一旁。
他咳嗽一声,就能看到递过来的手帕还有热茶。在贵妃榻上睡着,醒来就能看到身上盖得严严实实的毯子。一到饭点,顾轻舟就会端出各色可口的吃食。
后来胡安来了,平澜殿就更热闹了。
他一个穿越的人,在这一刻才发现,自己也需要陪伴。
“真不想让他们走。”把头埋在膝盖里,把自己当成一只蜗牛。
“师尊,我们回来啦!”
胡安和顾轻舟一走殿里,就看到沈重澜把自己埋得像只地鼠。
“师尊,你这是做什么?”顾轻舟狭长的眸子带着笑意,伸手去偷摸他的头。
师尊这样子真可爱。
沈重澜把头抬起,就看到顾轻舟二人大包小包的在自己眼前,问道:“今日如何了。”
胡安把嘴一瘪,想要扑进他怀里,被顾轻舟一只手死死按住,更加委屈:“师尊,我和师兄明日就要启程去修习了。以后都见不到师尊了。”
大眼睛布满水雾,带着哭腔,十分可怜。
沈重澜心软了几分,安慰道:“以后不是见不到,等你们学成归来,就能看到为师了。”
“可是!可是要十年的时间!”胡安用两只手比了个十,双眼瞪大,反复强调,“我们都走了,谁来陪着师尊呢?”
沈重澜感觉十分安慰,“没事,师尊以前也是一个人。主要是你们要照顾好自己。”
“师尊,今日你想吃什么?”顾轻舟放下行囊,问道。
“做些你们自己喜欢的吃食便好了。”
虽然是这样说,但是顾轻舟做好的时候,沈重澜还是发现一桌子都是他平日里喜欢吃的菜。
沈重澜一边给他夹菜,一边细细叮嘱:“天凉了就不要睡在贵妃榻上看话本,日后我不在师尊身边,切莫挑食。”
他记得沈重澜胃口很刁,不是很好养,“也不知这重阳殿是否有地儿让弟子做些膳食给师尊送过来?”
沈重澜看他飞扬的剑眉紧锁,脸色凝重,宽慰道:“师尊早已辟谷,之前是为了迁就你们才吃这类凡间吃食。”
“为师其实并不喜。”他端放在一侧的小尾指不合时宜地微微蜷起。
你在说谎,顾轻舟记得每次沈重澜说谎都会有这般的小动作。
特别是以前,他总说不要不舒服滚开,却总能紧咬着他,小尾指微微蜷起,顾轻舟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师尊说谎的时候会有这般的小动作。
沈重澜难得没有自顾自的吃菜,而是频繁给顾轻舟和胡安夹菜,“多吃一些,也不知过了重阳殿伙食如何,你们两个可不要饿瘦了。”他感觉自己就像送儿子去住宿的老母亲。
“师尊,您也吃。”顾轻舟给他夹了个大鸡腿。胡安也想给他夹,但是看到顾轻舟飞过来的眼刀,低头吃了几口白饭。
第二日,云仙门雨雪飞舞,雾气弥漫。
韩元一大早就来敲门,看到一身玄色袄子脸色冷漠的顾轻舟来开门。
沈重澜穿着月牙白色的袄子,脖颈围了一圈白色的狐狸毛,手上戴着顾轻舟缝制的手套,还拿了个暖炉。
他摸摸两个小徒弟的头,吩咐道:“出了什么事情,就回来告诉师尊。”
“切记要努力学习。”
“凡事忍耐,不可逞一时之气。”
顾轻舟看他明明穿了袄子,还脸色泛白,在寒风中微微发抖,不由得皱眉:“弟子都知,弟子也会照顾好师弟,师尊你回殿里吧。”
这样在风头里站着等下又要病了。
沈重澜还想多吩咐几句,就看到顾轻舟直接拽着胡安走了,自己的话还没说完,“凡事忍耐啊!”
两人小小的身子渐行渐远,平澜殿门口的桃花树片片洒落,落在沈重澜乌发上,他擦擦眼角的泪花,一步三回头的走回殿里。
远处拽着胡安走了一段路的顾轻舟却猛然回头,看着那月牙色的身影走进殿里,叹了口气,轻声道:“师尊,好好照顾自己。此事过后,我们只有死别,没有生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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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他们,回到空荡荡的平澜殿,沈重澜觉得话本看着也不香了。
明明自己在现代的时候,一直都是独居,并且还是个资深死宅。怎么跟两个小团子住了一段时间,就受不了呢?
当他把话本合上,十分自然的喊道:“轻舟,给师尊倒茶。”却没有看到一个低眉顺耳的小男孩给他端来热茶。
饭点时候也没有香气四溢的饭菜,和一室的欢声笑语。
瞬间觉得怅然若失,暗叹:“人类真的是群居动物”,下定决心:“以后这两个小崽子回来了,就再也不让他们离开。”
那时信誓旦旦的他不知道顾轻舟根本就是他永远甩不开的男人。
浑浑噩噩过了几天后,重阳殿那边却突然来了人。
韩元匆匆忙忙跑进来,看到沈重澜正在逗弄一只粉色的灵兽。
沈重澜抱着胖丁的爪子,看着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怎么了,这般慌乱。”
一点都不像韩元的风格。
韩元顺了顺气,指着重阳殿的方向,说道:“小师叔,你那个小弟子跟人打架,修习长老让您过去看看!”
“什么!”沈重澜腾的站了起来,急忙把胖丁收进袖子里,和韩元往重阳殿方向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