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重澜虽然觉得水瑶着实可气,但是还没到要置人于死地的地步。更何况杜仲虽然出了馊主意,也罪不至死。
他了解顾轻舟的性格,顾轻舟说这话,真的不是开玩笑。火龙之心的火焰跳跃,预示着主人下一秒就要大开杀戒。
“顾轻舟,你给我停下。”
顾轻舟闻言立刻停下,还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沈重澜,似乎在责备沈重澜耽误他的杀人大事。
“我不生气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顾轻舟这才去而复返,又揽住他纤细的腰,像只大狗一样嗅来嗅去,“师尊为何要长得如此好看那些该死的魔众刚刚都在看你。”
声音里充满委屈,像是在跟沈重澜邀宠,明明做错事情的是他自己,却还能倒打一耙。
“真想将他们的眼睛都挖下来。”声音阴恻恻的。
“若是能将师尊一直藏起来,就好了。只有弟子看到,只有弟子能碰到,师尊也只能看着弟子。”顾轻舟情难自已地吻着沈重澜细长的脖颈。
前几日都只敢偷偷吻沉睡的他,他馋好几天了,如此清醒的沈重澜。那一节耦一般的脖颈,比月光还要白,忍不住在上边留下斑斑红痕。
沈重澜听着他偏执的话语,缩着脖子躲避他缠人的吻,十分无奈的叹气。
顾轻舟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过于裸-露偏执的占有欲,有些怕吓到沈重澜,“若是将师尊藏在地牢里,师尊一定会不高兴的,所以弟子才给师尊建了一个和平澜殿一模一样的擒澜殿。”
“师尊想要什么东西,都可以跟弟子说,弟子能做到的一定给师尊办到。”他声音很柔和,循循善诱,如同猎人一样一步一步把猎物引入陷阱。
“不过前提是师尊必须呆在弟子身边。”
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提什么要求。沈重澜仅有的要求就是恢复自由身。
顾轻舟抱着他轻轻摇晃,师尊似乎是喜欢胡安那样机灵古怪的,自己只能尽力去贴近,这样撒娇师尊应当会喜欢的吧。
此时夜空星光璀璨,月光皎洁入流水,打在沈重澜精美绝伦的脸上,顾轻舟经不起这诱惑,一口咬在他脸颊上,细细啃咬,“师尊,真想把你一口吃掉。”
沈重澜终于忍无可忍,回过头伸手去推他,咬牙道:“变态。”
顾轻舟乐了,漂亮的丹凤眼飞扬起来,嘴角咧开,笑得像个开心的大男孩。因为这个惬意的笑容,脸上的疤痕也不再那般狰狞,他凑近沈重澜的耳朵,声音越发沙哑,“师尊,弟子还有更变态的,师尊想和弟子试试吗?”
说着还用结实的身体不断蹭啊蹭,蹭得沈重澜着实心烦,一掌拍过去,“你给我适可而止。”
顾轻舟这才老实了,叹道,“师尊,真想明日就能和你成婚。三个月的时间实在太漫长了,弟子等得心慌。”
“其他倒是不怕,就怕到时有些渣渣来碍事,耽误了你我的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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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大婚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沈重澜实在是呆得腻味了,顾轻舟严防死守的看管着他,他就如同被囚禁在擒澜殿的鸟儿,怎么也飞不出去,闷得快要抑郁了。
心情不好,这身体自然也变差了许多。
鬼医在顾轻舟颇具威慑力的眼神中,终于挪开了放在沈重澜手腕上的手指,两手颤颤,“沈仙尊身体没什么大碍,主要是心事郁结,才会突发病症。”
这魔尊着实可怕,这号脉不就是要碰到仙尊的手腕吗?至于用这般杀人的眼神瞧着自己?
顾轻舟扶着沈重澜的身子坐起来,还在他背后塞了一个枕头垫着,让他坐得舒服些,略一沉吟,问道:“那如何才能排解师尊郁结的心事呢?”
鬼医想说,你问我,我哪里知道?我又不是沈仙尊肚子里的蛔虫。想是这样想,但是面上还是客客气气的,看向一边苍白的美人,“这个就要问沈仙尊了,沈仙尊近日可有为何事所扰?”
真是个美人,就算这样病病殃殃的,也胜过其他庸脂俗粉一百倍。
沈重澜摇摇头,不想顾轻舟继续为难鬼医,“我自己调解一番,应该就没事了,不必让鬼医过分操劳。”他侧过头,一双漂亮的琥珀色眸子望着顾轻舟,透着哀求。
顾轻舟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融化在这个眼神里了,哪里还顾得上鬼医,摆了摆手示意鬼医先下去。
一时间鸦雀无声,他静静抱着沈重澜单薄的身体。师尊今日又开始咳血了,哮喘发作的频率也增加了不少,这可如何是好。
若是按照鬼医的说法,师尊身体的这个情况,怕是药石无用,只能从心绪入手。
可是如何才能让师尊开怀呢?顾轻舟明明知道的,自然是放他自由,但是他不愿意,也不能,除非他死。可是师尊的身体如果再继续恶化下去,又该如何是好?
“师尊明明都有好好吃饭,怎还会这般瘦弱?”顾轻舟摸着他骨骼凸起的脊背,感叹那些肉都到哪里去了。以前的师尊虽然清瘦,但是不至于像这般骨瘦嶙峋。
他的手沿着光滑的脊背,爬到沈重澜凹陷的脸颊,太瘦了,摸到的都是咯手的骨头,“师尊,不要吓弟子。”
如果沈重澜的身体继续这般恶化下去,估计都熬不到他们的大婚之日,就要香消玉殒了。不行,自己绝对不能让上一世的悲剧重演。
除了放过师尊,还有什么办法能让师尊开心起来呢?
师尊一直都很喜欢自己做的吃食,这段时间也有好好吃,也没见胖几两肉,看来从吃食这方面入手也没用。
“师尊,你要怎样才会开心呢?”顾轻舟忍不住问出声。没办法,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取悦沈重澜的办法。
沈重澜轻声咳嗽,“你离我远一些便好。”
“师尊当真是这般想的吗?”顾轻舟拧过他漂亮的脸蛋,丹凤眼装满炽热的情意,和他对视,似乎只要沈重澜敢说,他就能做到一样。
而沈重澜知道他做不到,顾轻舟太黏乎了,一天十二个时辰恨不得一直待在一起,除去给他做饭的时间,偶尔处理魔宫事物的时间,他们几乎是天天待在一起的。
就是这般亲密无间的相处,无微不至的关心,让沈重澜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却总是想起这些温柔都是自己剽窃来的,夜不能寐,身心俱疲。
自己身体的情况自己是知道的,若是一直沉浸在这种自责愧疚当中,哪怕是吃上所有灵丹妙药,也是不能好的。
只有顾轻舟远离自己,冷落自己,才能给自己带来片刻的平静。但是为什么自己不立刻答复他呢?为什么还要犹豫呢?是因为自己还贪恋着顾轻舟的温柔,不想他就此消失在自己的生活中。
若是顾轻舟从一开始喜欢的就是自己,那就好了。
“当真。”他听到自己这样对顾轻舟说,你在撒谎,他对自己说。
“好,那便如师尊所愿。”
“师尊,可一定要好起来。”
顾轻舟似乎是很舍不得,忍不住用手轻蹭了下他苍白的唇瓣,倾身压了过去,留下一个很轻很轻的吻。
“弟子走了。”
沈重澜没有阻拦,也没有说话,他呆坐在床榻上,看着顾轻舟挺直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
顾轻舟走了,但是自己怎么还是不开心呢?心里空空的,像是什么东西被抽走了一样。
“傻瓜,”他那张美丽的脸笑得凄苦,“沈重澜你这个大傻瓜。”
明知道顾轻舟只是把你当成替代品,还那般着迷,还不顾一切的跳进他编织的情网当中。有意思吗?顾轻舟看过你吗?他只不过是透过你,在看另外一个人。
现在好了,他走了,不会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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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轻舟是个言出必行说到做到的人,真的再也没在沈重澜面前出现过。但是依旧会有他亲手做好的饭菜点心送过来,时刻提醒沈重澜他的存在。
“仙尊,您就再多吃一些吧。看看都瘦成皮包骨了。”珠儿端着热气腾腾的粥,苦口婆心的劝着。
沈重澜倚靠在床上,用厚实的真丝被盖着,露出的手腕细得可怜,脸色苍白,如同癌症晚期病人,即将不久于人世。
他以为顾轻舟不出现在自己眼前,一切就能好。谁知道并不是。他面对着顾轻舟做的饭菜,完全吃不下,总是会想起顾轻舟这个人,想知道他在做什么。
自己可能真的是病了,得了一种叫做顾轻舟的病。
“没事的,珠儿。我晚点再吃。”这已经是他不知道第几次哄骗珠儿,一般珠儿都会相信,然后自己就能把粥倒在旁边的花盆里,“你先下去吧,我先休息一会儿。”
“我不出去,我要看着仙尊把粥喝完。”珠儿十分坚持,她经常在花盆里发现残羹冷炙,不能再让仙尊蒙混过关了。
“珠儿乖。”沈重澜朝她展开一个安抚的笑容,伸手摸摸她的头,“快出去吧。”
珠儿被这个炫目的笑容迷得七晕八素,仙尊已经很久没有笑了,笑起来真好看。
终于等到珠儿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沈重澜这才慢悠悠起身,拖着孱弱的身体,慢慢走到角落的花盆里,面无表情地将香味四溢的粥倒了进去。
好香,粥的香气从花盆里散发出来。沈重澜每次做这种坏事的时候,内心都是充满愧疚的。其实他很想吃,但是他吃不下,每天都觉得很累。
有时候会很可笑的想,要是顾轻舟能来看看他就好了。
不过也只是想想,现在他连话本都看不下了,每天都是晕晕乎乎地睡觉,也很少想起顾轻舟这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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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儿带着鬼医进来的时候,沈重澜睡得很沉,眉眼紧锁,冷汗直流,像是在做噩梦,口中呓语不断。
“仙尊,醒醒。”珠儿轻轻拍了拍他伸在被褥外边的冷白的手,沈重澜这才掀开眼帘,眼神中一片雾气,胸腔起伏,像是还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他又梦见原身自爆内丹了,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只是一次一次感受顾轻舟那种奔涌的绝望,而这种绝望不停重复折磨着自己,告诉自己,你并不是那个人。
“仙尊,近日可经常梦魇?”鬼医慈爱的问。
沈重澜点点头,梦里的一切实在是太过真实了,如同真实发生过一般。他觉得很奇怪,却又理不清自己为何能将这梦做得如此逼真,明明他不是顾轻舟,也不是原书里的沈重澜。
“那老夫给你开些凝神静气的汤药,仙尊可要好好喝,切莫再倒掉了。”
沈重澜如同恶作剧被发现的倒霉孩子,摸了摸鼻头,瓮声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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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整天摆着这个面瘫脸,给谁看呢?想看你家师尊就去看啊,在这里装什么大情圣。沈重澜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天天晚上不睡觉就跑去偷看人家,熬鹰啊你。“杜仲看着好整以暇装逼意味十足的顾轻舟,忍不住出声拆穿。
顾轻舟对他口里的嘲讽意味完全不在意,“师尊不想见我,我就不见。这样师尊就会高兴起来,身体也会好起来。”
“师尊好,我就一切都好。”
杜仲都要被他这个情圣的样子搞懵了,“那你还能一辈子不见你师尊不成?”
顾轻舟十分认真,万分期待,“成婚之日,自然是要见的。”
“那不就是了?那你现在不见他,之后也是要见到的。所以早晚都是要见到的,何必把自己憋得那么辛苦。”
“能忍一时是一时吧,让师尊身体有恢复的时间。”
“拜见魔尊。”是鬼医前来禀告沈重澜的病情。
“师尊的身体如何了?可大有好转?”顾轻舟急着发问,希望能听到好消息。
但是鬼医的回答却让他大失所望,“老夫今日诊断,发现沈仙尊的身体反而比之前还要虚弱。之前还能吃下东西,现如今已经茶饭不思,睡眠也欠缺。”
“魔尊还是对仙尊多上心一些,莫要等到为时已晚,才来后悔。”
“仙尊如今的身体跟凡人无异,持有灵力的修士不会死,但是凡人却会。”
鬼医的语气略显责备冰冷,但是说的却是实话。近日他去给沈重澜探病魔尊都没有在场,可见对仙尊的心是淡了。
“什么叫做为时已晚?”顾轻舟停下手中批阅的笔,冷眸凝视着鬼医。
鬼医躬着身,却始终不被顾轻舟的气势吓到,抬起头,“希望魔尊能对仙尊多上点心,否则别说老身,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顾轻舟将语气放缓,沈重澜的病情耽误不得,鬼医是魔界医术最高超的医生,他也得给三分薄面,“鬼医且尽力去医治,有任何需要尽管跟本尊提,本尊一定办到。”
鬼医却完全不领情,冷冷道,“若是能多抽空去看看病人,估计比在这里说这些冠冕堂皇的风凉话要效果好得多。”
等鬼医走后,杜仲才笑出声,“哈哈哈,我都跟你说了吧。你看,就连鬼医都看不过去了。”
“但是师尊,”顾轻舟还在犹豫,“师尊说过让我不要去见他。”
“那你现在没去见他,他身体有好起来吗?没有吧,反而更加恶化了。所以啊,他还是需要你陪在身边才能好起来啊。”杜仲循循善诱。
真的是这样吗?顾轻舟拧眉,他真的怕了师尊那种厌恶嫌弃的眼神了,谁的心也是肉做的,一直被拒绝,他也会累。
“你和你家师尊相处这么多年,有没有什么时候觉得他特别开心?”杜仲突然问。
特别开心?那应该是之前一起在土冶门的时候,师尊似乎很喜欢那种恬静的乡村生活。那个时候的师尊是发自内心的开心,也无比自在,还跟自己约定以后有机会还要回去小住。
师尊应当是喜欢那种生活的吧,“之前我们一起在土冶门居住的时候,师尊是最高兴的。”
杜仲一拍脑袋,想出了绝妙的好主意,“那你就带你师尊故地重游,让他放松下心情。这样身体自然也会好起来了。”
见顾轻舟还在犹豫,杜仲劝道,“就试试,如果不行,再想想别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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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重澜是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被抱上了马车,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天光已经破晓,远处的暖阳升起,有薄红的早霞和湿润的草木气。
“这是哪里?”
“师尊你醒了?”是胡安,他坐在一旁,探出脑袋去看那远方的风景。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沈重澜揉揉发疼的额角,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啊,是师兄说要带师尊出来逛逛,顺道捎上我。”胡安咧开嘴,露出整洁的八颗牙齿,十分开心。
沈重澜刚要问顾轻舟的去向,顾轻舟就掀开那幕帘,一双冷淡的眼直勾勾地盯着他,低声道,“师尊,我在。”
他好整以暇坦坦荡荡的样子,让沈重澜后边的话都没法问出口,比如你怎么来看我了,比如为什么要出来玩。
顾轻舟将手中的缰绳交给胡安,“我陪师尊坐会儿,你来驾车。”
“好。”胡安答应得爽快,利落地出去了。
一时间,马车里就只剩下顾轻舟和沈重澜两个人。沈重澜环顾四周,发现这马车大得惊人,布置得舒适温馨,香炉燃着檀木放得很远,香烟袅袅升起,到处都铺着真丝软垫,自己身上披着毛毯,角落放着香气扑鼻的点心和话本。
“师尊,”是顾轻舟在低声叫他。
“嗯?”
“听说凡间新婚爱侣成婚之前,都得一起出去游历一番,弟子也想带师尊体验一下。”顾轻舟对自己出尔反尔的事实闭口不谈,却给沈重澜科普了杜仲随口胡诌的谎话。
那深信不疑的样子,让沈重澜都懒得去揭穿他,只闭了眼,准备再多睡一会儿。
“师尊累了可以靠过来睡。”顾轻舟长臂一伸,将沈重澜搂进怀里,他身上皂角的香气就沁入沈重澜发红的鼻尖,“师尊可知道我们此行去哪”让沈重澜不由自主想起了过去的时光。
他闭着眼睛假寐,“不知。”
“师尊不猜一下吗?”顾轻舟给他理理凌乱的头发,如同梳理一只爱娇的宠物毛发,那般细致入微。
“江南?”沈重澜随口一说,他记得自己在现世的时候,最想去的地方就是江南了,小桥流水人家,那般宁静舒适的环境,这书里的仙侠世界,应当是没有的,他算是在刁难顾轻舟。
“那我们就去江南。”顾轻舟立刻捏诀改变了马车的方向。
“等等,这里也有江南吗?”沈重澜有点儿不相信,他微微张大小巧的嘴巴,有点呆滞地看着顾轻舟,不可思议的样子。
这书里连江南都有吗?
顾轻舟点点头,拉过一旁的金丝被给他盖上,“江南风景一直都很好,四季如春,是很多文人雅士都歌颂过的地方。”
“我们此次过去,应当是阳春三月,正是游历江南的好时节。师尊若是觉得喜欢,我们可以在那边小住一段时间。”
“江南,江南。”沈重澜念叨着这两个字。想当年,江南可是他的dreamplace,他毕业之后一直很想去江南,不过一直没机会,不是工作太忙,就是没有伴,这次真的如愿以偿了。
顾轻舟看见沈重澜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冷峻的唇角也弯了一些,“师尊先睡一觉,醒了就到了。”
马车里的檀香熏得人昏昏沉沉,沈重澜身体太弱了,每天睡多久都感觉不够,尽管很高兴,也抵不住困意,慢慢合上了眼睛。
顾轻舟借着晨光看着沈重澜那张漂亮的脸,羽毛般轻盈的睫毛,挺巧的鼻子,微微上翘的唇形,都觉得喜欢得紧,低声喃喃,“能让师尊高兴,是弟子的荣幸。”
作者有话要说:抱抱我家小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