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看到的这般。怎么,如今知道了我是个怪物，你就不想认我这个弟子了？”顾轻舟不让他抽回手，依旧一脸病态的舔舐他的手心,如同忠心爱主的犬类。
他如今脑中有两种情绪在不断冲撞,一种是对沈重澜的敬意，敬重他是自己的师尊。一种是对沈重澜翻涌滚烫的占有欲，他不能接受沈重澜喜欢上任何人。而如今这种情绪明显占了上风,正席卷着滔天的妒意将他层层吞噬。
“顾轻舟，为师再说一句，松手。”沈重澜冷了脸，桃花眼布满寒霜，说着他指尖萦绕起蓝色的微光,随后顾轻舟的手就像被烫到一般不得不松开。
“下去，就你今天的行为,给为师好好反思。”
顾轻舟怔怔望着自己被幽蓝光芒烫伤的手，垂在身侧的拳头紧了紧，眼中寒芒一现，随后又散去。
他将马车上的幕帘放下之前,那双猩红炙热的凤眸还灼灼地盯着沈重澜绝美的侧颜。只见那人倚在角落，似乎是被自己气得不轻,眉间蹙起,柔弱之态如同起伏的远山之黛，喘息湍急，令他心中愧意顿生。
马车又开始缓缓滚动，顾轻舟驾着马，望着两边郁郁葱葱的树木，眸色深沉,俊脸充满无尽的落寞和寂寥。
自己隐藏了多年，终于还是在师尊面前露出了马脚，师尊很快就会知道自己是个怪物，然后将自己赶走。
就如同八岁那年，那对养父母将自己投于百鬼窟那般，师尊又会如何惩罚自己的隐瞒呢？是否也会用那种冰凉厌恶的表情看着自己？
想到这一层，他完全无法接受。若是真的如此嫌恶，那还不如自我了断了吧。反正师尊不要他，那他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顾轻舟就这样做了决定。
最后师尊能抱抱自己吗？只要一下就好了，就像小时候那样，抱着自己，轻轻给自己拍背，就抱一下下就好了。
然后自己再找个没人的地方，一个人，不，一个怪物静静地等死。
反正，这个世界，花开花落，云卷云舒，并不会有人在意一个怪物的离去。
他又突然想起车内那个永远带着温柔笑意的青年，师尊呢？师尊是否会为了自己的离去难过呢？师尊是否会挽留自己的离去呢？
不，不会的。
他永远忘不了沈重澜那个冷静疏离的模样，紧接着整个心脏都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师尊啊师尊，为何你要给了弟子希望又无情将它打破呢？若是早料到如今的光景，弟子宁愿你从没有救过我，就让弟子丧身在恶鬼口中算了。
一手抓着缰绳，一手伸进胸口的暗袋取出那条手帕，顾轻舟将他按在胸口攥得很紧，贴近它就如同贴近那个药香四溢的拥抱，以后有这手帕伴自己一直沉睡也挺好。
他忽然做了决定，今晚跟师尊坦白一切，之后便离开，永远封存自己。
而马车内的沈重澜对他这些晦暗痛苦的想法根本无知无觉。马车奔走了一天，已经从清晨走到了日暮，而沈重澜也从愠怒逐渐平复了下来。
日暮时分，雾气浓重，他望着窗外雾沉沉的群山，偶尔飞过的白鸟，被晚风吹得摇晃的黄色野花，感觉气已经消了大半。
其实在见到沈重澜头上的魔纹时，他更多的是一种错愕，而非厌恶。顾轻舟在他身边多年，性格沉郁，在自己面前却极其乖巧，少有魔族的嗜血天性。顾轻舟是魔，那这些年他周身萦绕的煞气便有了合理的解释。
就算是知道了他魔族的身份，沈重澜也只是讶异，没有半点厌恶和嫌弃。但令他不快的是，顾轻舟今日对他那种轻佻僭越的举动，不该是弟子所为。若不加以惩戒，日后必然酿成大错。
但是沈重澜心肠极软，做不出惩罚之事，只能板着脸让他冷静，这已经是他对顾轻舟发脾气的极限。
顾轻舟是他养大的崽子，他如今的确有种慈母多败儿的感慨，他无法对顾轻舟大声训斥，也不愿意伤害他一根毫毛，就连他那种将哭未哭的表情，他都不敢多看，怕自己忍不住就上去抱抱他了。
“师尊，客栈到了，弟子已经订好房了，请下来歇息吧。”顾轻舟的声音响起，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清冷，像是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沈重澜没有回话，就看到顾轻舟掀开了幕帘，那双黝黑如墨的凤眸专注地看着自己，语气恭敬，“师尊，舟车劳顿。你也累了，先下来休息吧。莫要为了弟子，亏待了自己。”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要来牵沈重澜，却被其躲开，他眼中的失落一闪而过，随后抿紧唇，语气苦涩，“那师尊便自己下来吧。”
沈重澜自己下了车，没有戴帷帽，那张清丽别致的脸落入所有人眼中，几乎夺去了他们的呼吸。
“这位公子往这边请。”店小二上来，碍于顾轻舟手中的长剑，根本不敢抬眼看沈重澜。
“有劳小二哥了。”沈重澜颇有礼貌，还朝他客气的笑了笑，那小二哥瞬间失了言语，顾轻舟的脸色更难看了。
顾轻舟选的这家客栈比之前那家还要大，环境更好，是个套房。主卧旁边还有个小的次卧，角落燃着檀香，桌上已经摆好了吃食。
“师尊，累了一天了，且先用膳吧。”顾轻舟给他盛汤放凉，又将热气腾腾的米饭放在他跟前，凤眸一瞬不瞬地望着他，满是小心翼翼的讨好。
沈重澜并不是那般心狠之人，偏过头去，食指在桌上点了点，有些不自在，“你也吃吧。”
顾轻舟闻言，黯淡的眸子终于有了一丝光亮，这才给自己盛了一碗汤。
见他只是喝汤，沈重澜秀眉紧锁，硬声道，“怎么不吃米饭？”
那顾轻舟这才满怀欣喜地去盛饭，嘴角有了微挑的弧度。这若是师尊最后的温柔，那也足够自己怀念此生了。
师尊真是一个顶级温柔的人，在发现了自己怪物的身份，自己又犯下过错的情况，还能关心自己吃没吃。
沈重澜吃完饭，便慢悠悠地沐浴去了，他坐了一天的马车，是该好好洗洗周身的疲倦，也能好好梳理和顾轻舟的事情。
氤氲的水汽中，他愣愣坐在水中，想起顾轻舟被自己烫伤那一刻脸上的失落。唉，这么多年来，自己倒是从未对他这般严厉过。一会儿跟他好好谈谈吧，若他能知错认错，那一切就都跟以前一样。
在沈重澜的眼中，就算是魔族，也是可以被教化的。在没有遇到顾轻舟之前，遇上那些没有害过人且没有害人之心的妖魔鬼怪，沈重澜也是放任不管，没有随便去伤害他们。更何况顾轻舟呢，顾轻舟可是自己捧在心口多年的小乖崽。
沈重澜沐浴完回来的时候，只见顾轻舟坐在窗边擦剑，他依然是一副冷冷清清的表情。
但是沈重澜就是能从其中看到落寞和哀伤，想起中午的不欢而散，他走上前，问道，“之前的事情想得如何了？可有什么话想对师尊说的？”
他不想将关系搞得很僵，尽量将语气放得很平和，脸上也没有跟中午那边冷若冰霜了。
作者有话要说：来大姨妈了贼痛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几天太难受了估计会更少一点大家见谅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