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仙客沉默不语,陷入了纠结的思考。
宋云缓缓降落在他身前,笑道:“怎么,我一个气运武圣,加上大唐正统,还不能让你改变想法?”
“唉,可你现在的气运领域,应该仅限于安西吧?如果出城,便会自动跌境,除非……”
他没有再说,但是意思很容易就能猜到。
只要张仙客公开宣称,奉李天月为新一代唐王。
那朔方道就会被并入宋云的气运领域,而且速度会很快。
毕竟它本来就是大唐领土,李庸名声又已经臭了,稍微宣传一下,民心便会倒向安西。
可这样一来,朔方道站队,就卷入了唐国正统之争。
长安虽然沦陷,李庸、章松鹤、柳彪那三位镇国尊者可大概率还活着在!
宋云一眼就看出了张仙客心中的疑虑,直接说道:
“张大人,假如李庸有机会腾出手来对付安西这边,你猜他会怎么处置你?”
张仙客又陷入了沉默。
他这段时间,无形中跟宋云、跟安西绑定得太深。
交易大量军用物资——虽然他本人知道是交易,但在外人看来却未必,完全可以理解成朔方接受安西的物资分配。
还有阻拦天罡宗追杀北庭残部——谁也没有想到,这北庭残部里面,居然还藏着前代太子的嫡系血脉。
哪怕天罡宗门人都是宋云杀的,张仙客只是在旁边看热闹,可李天月毕竟是从朔方道逃走的。
这下张仙客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李庸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如果得到机会,恐怕不会放过他的。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紧紧盯着宋云,眼中流露出强烈的忌惮之意。
这个突然崛起的白衣青年,本以为只是战力强横,没想到手段也这么狠辣。
孤身镇守安西,不声不响的,突然就建国了。
如果早知道宋云打算自立门户,张仙客肯定会保持距离,可这年轻人把消息捂得死死的,半点风声都没透露出去。
等公开宣布、昭告天下的时候,他和朔方道已经陷得太深,跑不掉了。
这是在逼着自己站队!
想到这里,张仙客有些不甘,却又惊骇于宋云的手段。
这人才二十岁,就已经有了这般实力和心机。
假以时日,难道会成为第二个唐璟王,称霸天下的一代枭雄?
这时,宋云又趁热打铁,劝说道:
“张大人如果率先投靠安西,便是恢复正统的第一功臣,作为表率,我们不可能亏待你。”
“此外,我对集权也不感兴趣,你节度使的位置和权力不变,只需完成少量义务即可。”
张仙客仍然有些担忧,“哪怕你出城后能保持武圣战力,可毕竟只有一个人,朝廷那边可是有三位尊者……”
“三个又如何?”宋云摇头失笑,“如今唐国大乱,李庸作为国君,必受反噬,气运也流失过半,不用管他。”
“剩下两个,国师章松鹤和理国公柳彪,肯定也会受到影响,又跟景军打了这么久,状态堪忧。”
“张大人你是宗师巅峰,气血方刚,鬼仙一时半会也杀不掉你。”
“你拖住章松鹤,我来对付柳彪,还能刺杀李庸。”
“三人而已,何足惧哉?”
谈到这里,张仙客也抛下了心中的抵触情绪,长叹一声道:
“如果能再拉拢几位节度使,就稳妥了。”
这话一出,已经是隐晦地表达了态度。
宋云微微一笑,“放心,李庸大势已去,明智的节度使不会少的。”
两人又商议一阵。
河西节度使贺延嗣,在诸节度使中实力最强,忠诚度也最低,前阵子差点就投靠了景国,坐视景军攻打陇右,早就惹怒了李庸。
如果贺延嗣感觉到危险,的确有可能转投安西。
陇右已经被景国打废了,陇右节度使皇甫炎损兵折将,投靠安西还能保住节度使的位置,不然就快被吞并了。
这两位节度使,都有转投安西的可能,但也只是可能而已。
包括张仙客,没有足够的动力驱使,都不想急着站队。
宋云也不急,只是和张仙客一起写了几封信,陈述利害,送给那两位节度使。
先埋下一颗种子。
李天月在安西登基后,大唐的正统之争便会开始。
这些西北的节度使,早晚要被迫站队。
宋云的最强战力还没有充分展现出来,尚不能折服群雄。
但离那一天也不远了。
李天月公开登基之日,便是他威慑天下之时!
……
谈完正事,张仙客又将目光投向了宋云手中那块碎裂又黏合的玉砖。
“这是……”
“自然是代表大唐正统的玄帝玺。”
“嘶——”张仙客惊讶地凑上去,细细打量着玉砖表面的焦痕。
“传言道,当年先王称帝时,突然天降紫雷,一下就把玄帝玺劈碎,看来的确是真的。可惜,可惜啊……”
宋云微微挑眉,“天降紫雷?此事你可了解?”
张仙客:“几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还小,哪里了解,恐怕只有李庸他们三人知道详情。”
宋云微微颔首,“此玺虽然碎裂,镇压一国气运还是绰绰有余,你尽管放心。”
张仙客嗯了一声,冲宋云抱拳行礼,随即匆匆离开安西,悄然返回朔方……
没过几天,长安战局便出现了重大变化。
唐国朝廷的残余力量,包括神策军、羽林军、龙武卫等直属军队,文武官员,王室宗亲,天罡宗等江湖势力……
总计近二十万人,开始全面撤离京畿道。
景军不肯轻易放过,一路追杀,唐军且战且退,最后还是成功脱险。
王师北逃,只留下满地狼藉和无数骂名。
这一撤退,意味着景军能全面占领长安区域,掌控京畿一带的唐国腹地。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当年称霸天下的巍巍盛唐,至此便宣告终结。
接下来还即将出现两个唐王,谁也不知道,这是唐国重新崛起的希望,还是彻底覆灭的导火索。
当然景军也没到庆祝大胜的时候,目前只占领了剑南道、黔中道、京畿道等地。
唐国四分之一的疆域已被景国吞并,但是只集中在西南部。
其他各国的部队正在陆续杀来,争夺剩余的地盘和资源。
唐国边境的节度使们,要么投降,要么收缩力量、让开道路,放各国大军长驱直入。
数千里河山,变成了狼烟四起的乱战场。
有的军队攻城掠地,不停侵吞唐国疆土。
有的军队烧杀劫掠,抢够了才回去。
从城镇到野外,到处都是火光、废墟和横七竖八的尸体。
半壁江山,陷入浩劫。
而北方数道,本来因为景国从北路撤兵,迎来了短暂的和平,似乎能置身事外。
结果还没喘口气,李庸的朝廷大军就来了……
陇右道边界外,大地震颤,浩浩荡荡的大军列队前行。
一架马车上,布帘拉开,露出李庸微胖又憔悴的面容,望着西北的千里荒原。
“哼,宋云小儿,本王来了,看你还怎么嚣张!”